那天之后，他們再沒談論過這件事情。

在這之后，西弗勒斯的表現，讓莉莉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這個人。

他沒有跟她冷戰，更沒有任何的惡言相向。事實上，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這么彬彬有禮過。習慣了他不時地用諷刺和挖苦向自己提出意見和看法的莉莉，這才知道，一旦他準備從心裏割舍掉某個人，便完全不會再在乎她。

每天見面，他們依舊會打個招呼，或者討論一些課業和知識。完美的理智和冷靜，不曾因此遷怒任何人。斯內普依然如故地做著每天該做的事，批改論文，試講各年級的魔藥課，研究黑魔法，組織ss小組的活動，選拔下一年的級長，偶爾向她提出申請，領取材料庫中的藥材，甚至，他會抽出本就極少的空閑，義務地幫她完成那做不完的校醫院的備用藥劑——在流感襲來的時候。

這在極大程度上喚回了莉莉的理智和責任心，讓她努力地保持著面上的冷靜，去做好她該做的每一件事。不然的話，她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不得不說，那天的那個西弗勒斯，真的讓她感到了害怕。

他那么認真地看著她，用那么謹慎而擔憂的語氣問自己，是否喜歡他。那雙漆黑發亮的眼睛仿佛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帶著深刻的包容，和愿意理解她的愿望，那么無所畏懼，那么有擔當。

只等她一句話，他就可以為她付出自己的一輩子。

不僅是當時，就連事后想起，都讓莉莉害怕得渾身顫抖。

這樣的他，和他的愛，她即使付出自己的全部，也還不上。更何況，她根本就不知道，怎樣去愛一個人。

她不敢對此作出任何回應。因為她覺得任何的承諾，在此時，都是不負責任的，這對他，不公平。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他能有多愛一個人。曾幾何時，這種愛，是她的信仰。而如今，當這種愛變成了現實，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卻沈重得讓她抬不起頭來，自慚形穢。

葉公好龍，是一個很可笑，也很可悲的成語。

是的，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無法回應他的愛，更害怕現在那個疏離冷漠的他。如果他是對自己失望了……那么也好。她不能再帶給他更多的傷害了。

莉莉從沒像現在這樣敏感地感受到長居地底的寒意。那絲絲入骨的寒冷，讓她一走近斯萊特林的區域，就開始打寒顫。事實上，近來她都在嘗試著找借口，跟那群格蘭芬多的朋友們呆在一起。她以為他們仿佛在身邊照耀著的陽光可以溫暖自己，但是不。

就算他們可以讓她暫時忘卻胃裏凍著一整塊冰的感受，也許還能違心地掛上一絲笑容，但她發現，那種寒冷，來自于自己的心。于是，她每天都徘徊在“逃離地下”與“逃離陽光”這兩個選擇中。

四月的地下，除了雨水帶來了更多潮濕氣息之外，無法讓人感覺到一點屬于春天的溫暖。但莉莉還是腳步匆匆，從陽光下的魁地奇球場離開，回到了這裏。每天做足了表面功夫的她感到精疲力竭，卻還是挪動腳步，想到研究室裏取一本書。

“等一下再進來，”剛把門推開一條縫，站在坩堝面前的西弗勒斯就對她這樣說道：“可能會炸掉?！?

“……好的。”莉莉退出門外，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看著門上的銘牌——奈杰勒斯&斯內普。

“嘭！”沈悶而輕微的聲音從施了消聲咒的門后傳來。

“可以……了?！比昼姾?，當西弗勒斯收拾好一切之后打開門的時候，莉莉正好推門進來。他們相對著楞了片刻，他在門裏后退，將她讓了進來。

施過干燥咒和保暖咒的屋子裏，莉莉不經意地打了個舒適的冷顫。她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掃過工作臺——光榮犧牲的坩堝已經被消隱無蹤了。她拿到了想找的書，在桌子前坐了下來，打量著背對著她清點藥材的西弗勒斯。

他從來沒有炸掉過一個坩堝——除非是在做改進魔藥的實驗。

她看到他在仔細地觀察一個試瓶，那還是她在盧平變形時提取出來的狼人的唾液，拿回來開玩笑地跟他商量著用來害人的。莉莉看看桌子對面摞得高高的書……

“你在做狼毒藥劑？”她出聲問道。

西弗勒斯的手沒有停頓，他將那些東西歸放原處之后，轉過身拉開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是。”他翻開面前的筆記，打開一本《狼人變形原理》。

“因為……我的，記憶？”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嗯?！彼诠P記上涂改著，“鑒于本該發明它的達摩克利斯貝爾比還在上五年級，也許，我可以提前……”他停下來，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不再說話。

莉莉在書上深深地埋下頭去。用力地咬著嘴唇。

該死的梅林，他到底，將那個記憶看了多少遍！她是故意將那本書故意翻開過沒錯，但這并不意味著，她要他去看清每一點細節。

聽到她突然屏住的呼吸就停下來的西弗勒斯，捏得羽毛筆滴出了一大團墨汁。

該死的，又嚇到她了。

他知道她很膽小，膽小到只要感受到空氣中輕微的一絲波動，就會毫不猶豫地亮出背上的蟄刺，不是刺向對方，就是刺死自己。所以，西弗勒斯斯內普，你還是冬眠吧，對，冬眠。

哪怕只是假裝的。

“西弗勒斯，我想借一本書。”莉莉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

“書名？”

“《思維解構》?！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