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山雨欲來

葉老夫人看著醉得神志不清的葉端，拿起棉帕洗了洗，一邊繼續給葉端擦臉，一邊低聲道：“為娘就你一個兒子，何嘗不知你的心事，可是偏偏你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榮安公主她對你無意。當年我也曾和你父親說過，可你卻突然找你父親求情，要娶玉然那孩子，我還以為你放下了，就沒跟你提起過，只假作不知。可誰知，卻害了你，雖然你如今兒女雙全，可卻孑然一身，我每每想到就心下難忍。”

葉老夫人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心裏酸澀不已，手上不停顫抖，索性放下棉帕，伏到床邊，老淚縱橫。

好一會兒，葉老夫人才擦干眼淚，斂了情緒，看著床上已經睡過去的葉端，自言自語道：“這些年來，我從不開口讓你續娶，就是不想再委屈了你。可你今日這般情緒激動，連顧有容都神色不穩，想必是榮安公主出了什么事吧？”

葉老夫人說到后面，聲音低的只能自己聽見，然后在屋中坐了許久，才起身推門出去。候在外面的嬤嬤，侍女，長隨均恭敬行禮，葉老夫人看著葉端的長隨林平道：“你跟著伯庸多年，好好照顧他，等他醒了，讓他到松石院去一趟。”

林平聞言，恭敬行禮道：“謹遵老夫人吩咐。”葉老夫人點點頭，然后又看了看閉著的房門，起身離開。

而顧風離開葉府后，竟然沒有回城南自己府邸，而是又折身去了城東，站在榮安公主府外，猶豫了一會兒，卻沒有進去，轉身又去了和葉端剛剛喝酒的小酒館。

雖然時辰不早，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可小酒館的人仍是稀稀拉拉，顧風徑直進去，坐到桌旁坐下。

店老板看到顧風去而覆返，楞了下，一臉笑意迎上去，恭敬道：“大人喝得不少了，要不大人歇一歇再喝？”顧風看他一眼，冷聲道：“不用，你多拿幾壺過來。”店老板客氣道：“好，您稍等，小的這就去準備。”說完恭敬退下。

不一會兒，端了幾壺酒，和一些下酒菜過來，迅速擺好，笑道：“大人請慢用，有需要盡管吩咐。”顧風輕輕點了下頭，店老板退了下去。

顧風獨自一人自斟自飲，心裏越發清明起來。難怪榮安突然安排他和慕容曦見面，又頗為用心給兩人做和事佬，原來竟是為了提前給慕容曦鋪路，打點好一切，好讓她日后有所倚仗。

對比榮安公主，顧風突然明白，難怪慕容曦對自己絲毫不假辭色，枉自己聰明一世，竟然糊涂一時。

顧風杯裏的酒一直沒停過，酒入愁腸，顧風心裏火燒火燎，腦子裏卻極為清醒，說不出什么滋味。

店老板看顧風喝大了，情緒不穩，有些擔心，于是悄悄喚了街邊的鄰居，給了幾個大錢，讓他們去顧府通知人來接人。

顧南城來的時候，顧風已經喝得剩最后半壺。顧南城看著顧風喝得酩酊大醉，風度盡失的模樣，縱然聽到去府中傳話的人說起過，還是有些吃驚。自家父親素來理智無比，心計深遠，從不做無的放矢之事。更不用說孤身一人，就在街上喝得大醉這種事。而且顧南城從沒見過顧風喝醉過，不管喝多少，他都是一副淡定從容，運籌帷幄，面不改色，風度翩翩的模樣。

如今喝成這樣，想必是他自己想喝醉了，畢竟都說一醉解千愁。顧南城雖然心中思量，可面上不露，只對著顧風恭敬道：“父親，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顧風聞言，沒理他，又喝了一杯。

顧南城看著他，想了下，開口道：“父親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兒子雖然不才，但也能幫父親想想。”

顧風吞下嘴裏的酒，偏頭看著顧南城，眼中朦朧一片，突然開口道：“南城，為父沒有喝多。”頓了下，低聲道：“我只是想你母親了。”

顧南城聞言，眼神一變，回道：“父親不是說，母親遲早會回來的嗎？”顧風面上神情有些慘淡，說不出的孤寂，開口道：“我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現在實在說服不了自己了。”

顧南城聞言，心裏也有些澀澀然，輕聲道：“父親一早就說服不了自己了，不是嗎？”顧風低聲道：“是啊，我早就說服不了自己了，可我就是舍不得，就是不能相信她不在了，你母親若是不在了，我怎么辦呢？”顧南城簡直不能相信，平日裏滴水不漏的父親，竟有如此失落落魄的時候。

顧南城心下替他難過，扶著顧風的肩膀，認真開口道：“父親不要太過傷懷，傷了身體，你還有我和妹妹，不是嗎？母親若是在，定不愿看到父親這樣。”

顧風聞言，看著顧南城，沈默好一會兒，把玩著手中酒杯，垂眸不說話，直到顧南城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顧風開口道：“你妹妹就要定親了，沒事多去看看她。她性子冷淡，你多陪她說說話。”

顧南城點頭道：“父親盡管放心，兒子就這一個妹妹，定然會多看顧她的。”顧風回道：“那就好。你向來心有丘壑，我自是十分放心。”

顧南城覺得顧風的話說不出哪裏有些怪異，可又覺得顧風可能是喝多了，看了眼顧風，開口道：“父親可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兒子可能替父親分憂？”

顧風看著顧南城，心裏頗為感慨，可到底沒說什么，只叮囑道：“那蕭宸自幼頑劣，如今仍然囂張跋扈，為父知你與其交好，你平日裏多勸著他些，就算為了你妹妹，也要讓他收斂一些。山雨欲來風滿樓，小心一點沒錯。”

顧南城聞言，眼神微動，開口道：“父親是打算動手了嗎？”顧風放下酒杯，看著顧南城道：“為父自有計較，屆時你自會知曉，回去吧。”

顧南城沒再多問，扶顧風起身出了酒館，上了門外候著的馬車。顧風上車后，酒意上頭，昏昏沈沈睡了過去，顧南城看著顧風，眉間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