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山外青山

鐘離伸手取了一個干凈的茶碗放在桌邊，打開蓋子。左手舉在上面，然后拿過匕首，在左手腕上猛地一劃，頓時血流如註。

滴了半碗暗紅色的血，鐘離才從懷裏掏出塊帕子將手腕緊緊裹住，面色隱隱有些泛白，神情卻毫不在意。過了片刻，鐘離將手腕包好，倒了些噬心散在那半碗暗紅的血裏，噬心散遇血即溶，那半碗暗紅的血頓時散發(fā)著血腥詭異的氣息。

鐘離伸手打開盒子，兩只半透明的蠱蟲在裏面輕輕蠕動。鐘離揚(yáng)手將兩只蠱蟲倒入茶碗中，迅速蓋上蓋子，然后斜倚在窗邊，目光波瀾不驚。

鬧市的客棧暗室中，床上的男子一臉一臉陰沈看著恭敬候在床前的黑衣人，無聲道：“他人呢？搞了爛攤子就躲起來了嗎？”床前的黑衣人聞言，恭敬回道：“先生受了重傷，且外面正在大肆搜捕先生，先生認(rèn)為此時來面見公子，會給公子帶來危險。請公子見諒。”

“危險？他不是信誓旦旦要除掉顧風(fēng)嗎？結(jié)果呢？功虧一簣，死了那么多人手。怎么？一句‘見諒’就沒事了嗎？”床上的男子神情陰狠，許是在床上一動不動躺了多日，不見陽光，整個人兩頰凹陷，臉色極為難看，本來頗為英俊的面容黯淡無光，陰暗不已。

黑衣人看著他的口型，猶豫了下，開口道：“先生是真的受了重傷，先生被顧風(fēng)毀了一只眼睛，又被流箭所傷。確實(shí)是傷勢不輕，請公子體恤。”床上的男子聞言雙目圓睜，眼中震驚不已，他知道莫言這次失手，但沒想到莫言竟然在顧風(fēng)手上吃了這么大虧。

黑衣人小心翼翼看了看床上的男子的眼神，心頭微微松了口氣，繼續(xù)道：“而且今日屬下出來之時，先生收到密信，有客將至。”床上的男子眼睛微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開口道：“既然如此，你回去繼續(xù)伺候他吧。”

黑衣人不敢置疑床上的男子的命令，立即恭敬行禮道：“是，屬下遵命。”說完，恭敬退了出去。

黑衣人一出去，一直候在墻角安靜的玄衣死士立即快步行到床前，恭敬道：“公子，莫先生受傷，我們接下來怎么辦？”床上的男子眼神陰毒，答道：“靜觀其變。”玄衣死士聞言，斟酌了下開口道：“那之前我們布的局萬一廢了怎么辦？”

床上的男子，面色陰森道：“廢了？被莫言這么一鬧，不廢也廢了。既然初一做不成，那就做十五，到時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玄衣死士聞言恭敬應(yīng)道：“好，屬下唯公子之命是從。”說完去倒了水，服侍床上的男子服下。床上的男子慢慢閉上眼，心裏卻暗自對莫言起了殺心，沒用的東西和人對他來講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到時候利用他了。

床上男子想利用后除之的莫言此時卻是攥緊拳頭，手上青筋暴起，一只眼睛被紗布包著，上面隱隱滲著血跡，13另一只眼睛晦暗不明，臉上怒意凜然，看著眼前戴著惟帽的灰衣人，壓著怒氣道：“你怪我？”

“難道不是你自作主張嗎？”灰衣人戴著惟帽，看不清表情，語氣不明反問道。莫言眼前模糊，灰衣人就在他眼前，他也只能隱隱看出個輪廓，心裏越發(fā)怒不可遏，沈聲道：“若是當(dāng)初你下手除了顧風(fēng)，今日怎還會輪到慕容氏霸著這大楚？”

灰衣人聞言，上前一步，聲音低沈道：“莫言，你以為老夫是你嗎？二十年前你怕顧瀾，二十年后你忌憚顧風(fēng)，可老夫不怕，老夫既然當(dāng)年能放了顧風(fēng)一條生路，他日老夫自然能再收回來。”頓了下，語氣意味不明道：“老夫絕不會步了你的后塵！”

“你什么意思？”莫言瞬間語氣殺氣凜然道。“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嗎？你為什么在大楚做太師，你以為老夫當(dāng)真什么都不清楚嗎？莫言，山外青山樓外樓，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天下無人能及。你以為你的心思就藏得那么好嗎？還是你以為你跟懿貴妃的陳年往事就真的無人知道嗎？”灰衣人語氣平淡，微有一絲嘲弄和成竹在胸的淡定。

莫言卻神色大驚，心裏翻起滔天巨浪，看著眼前的灰衣人，灰衣人卻紋絲不動站在那裏，任莫言的目光掃射在身上。莫言有心反駁，可卻心知他說的一字不差，俱是事實(shí)。灰衣人掃了眼莫言的表情，冷聲道：“你做什么，我不想管，可是你至少做之前通知我一聲吧？你在顧氏父子手中吃的虧還少嗎？”

莫言聽著灰衣人隱隱的諷刺，又氣又恨，氣自己棋差一招著了顧風(fēng)的道，恨顧風(fēng)心狠手辣，也恨眼前的灰衣人揭自己的傷疤。可偏偏自己奈何不了眼前的灰衣人，只能聽命于他。

灰衣人看了眼莫言臉上變幻的神情，伸手扶了扶惟帽，語氣又成了進(jìn)來時的平靜如水道：“你養(yǎng)傷吧。”說完轉(zhuǎn)身就走，留下莫言一人獨(dú)自在這昏暗的房間中思緒混亂。

灰衣人掩人耳目出去后，走到來時的青布馬車旁。車前的長隨看他過來，立即迎上去，恭敬行禮道：“老爺。”灰衣人回道：“派死士盯著這裏，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刻也不許懈怠。”

長隨聞言沈吟了下，恭敬道：“老爺，萬一招蜂引蝶了，惹人註目怎么辦？京城裏監(jiān)察衛(wèi)的耳目遍布全京城，那蕭宸更是下手從不留情。”灰衣人卻突然語氣詭異地笑了一聲道：“招蜂引蝶才好，越亂越好，自古就有火中取栗，亂世出英雄的典故。我倒要看看是他顧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老夫姜還是老的辣？”

長隨聞言略一思量，恭敬道：“老爺英明，奴才愚鈍了。”灰衣人擺手道：“愚鈍沒關(guān)系，鈍刀打磨好了也是極品。”長隨恭敬行禮道：“老爺教訓(xùn)地是，奴才受教了。時辰不早，請老爺移步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