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檎在哪兒。

聲音越來越虛，被樂蕓追問的時候甚至已經(jīng)快要裝不下去，慌亂地掛了電話。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的一可能。

喬檀木只覺得渾身發(fā)冷，連腸胃都有點絞痛，腦子裏那個聲音越來越響：穿越。

而驗證最后的可能——喬檀木雙手微微發(fā)抖地打開衣櫥，裏面有翻亂了的痕跡，而原本壓在最下面的那件洛檎的古代長衫，真真切切地不見了。

裝著新身份證和護照的錦囊也一同消失不見。

而這一瞬間，他想起來了。建黨節(jié)……

第一次在倫敦看到洛檎的奇特護照，他就記得簽發(fā)日期是一個建黨節(jié)，而所以……以此類推……有效期就會結(jié)束在……

6月30日。

拼圖一般最終拼出的嚴絲合縫的真相，把喬檀木壓得腿腳發(fā)軟，慢慢滑坐在地上。

曾經(jīng)退居蟄伏的恐懼感終于再次獰笑著出場。

在日食，在清明上河圖前……他一次次恐懼過，那惡魔又一次次放過了他，讓他自以為是地以為是自己打敗了惡魔，以為洛檎再也不會走，也于是或多或少不再那么重視看緊洛檎。可原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現(xiàn)在，時候到了。

就宛如午夜十二點，灰姑娘變回原形，馬車變回南瓜，馬匹變回老鼠……

唯一的差別是，他這個灰姑娘沒有給王子留下多少好印象，王子輕輕巧巧一個后退的舞步，禮貌鞠躬退場，回去自己的美好世界，對灰姑娘沒有多少留戀。

洛檎不要他了。連一個字都沒給他留下，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決然地帶著屬于他的東西回去了。

那個禮物襪，洛檎號稱“放著他最珍視的禮物”的袋子孤零零地躺在衣櫥角落，旁邊還散落著喬檀木第一次出差時留給洛檎的驚喜。那些紙條，毛筆，舊手套，曾經(jīng)有多溫暖，現(xiàn)在就多寂寥。

這個襪子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終于讓喬檀木崩潰了：“你不是說你會永遠這是你最珍貴的東西嗎？你為什么連這個都沒帶走？！你為什么連它們都不要了？！”

眼淚奪眶而出，喬檀木抓起那支大毛筆砸在地上，發(fā)出砰的巨響。

“我有那么糟嗎……”喬檀木字句破碎，捂著臉失聲痛哭，“我知道我不對啊，可是我真的有那么差勁嗎？我那么愛你啊……”

打一個電話，然后就走了嗎？

那么多相擁而泣，那么多親吻愛戀，那么多撕心裂肺，那么多同病相憐。

我知道從我們的相遇，就有很多辛酸和疼痛，可我以為也有足夠的愛和依賴，淚和血把我們粘連在一起。

是我高估了愛的力量，還是低估了我給你的傷害？

你曾經(jīng)那么乖巧眷戀地縮在我的懷裏，紅紅臉地低著頭。

你又羞澀又勇敢又憂傷又期盼地看著我，說我們在一起吧，就不會孤單。

而現(xiàn)在，你連看我一眼也不要了，說一聲再見也不要了，曾經(jīng)擁有的記憶和紀念都不要了。

那我大概真的傷你很深了吧。你那么好。所以一定是我不好。

你是不是很多次像我現(xiàn)在這樣痛哭流涕，而我根本不在你的身邊？你只能擦干眼淚等我回來，再給我一個越來越憂傷的微笑。

你是不是猶豫了很多次要不要回家，為我留下來，而我卻讓你一次又一次失望？

我許諾會永遠照顧你，卻連你消失不見都不知道……

喬檀木坐在地上，用力揪著自己的衣服，用頭撞著膝蓋，眼淚一路蜿蜒墜落。

是自己，把生命中最重要最天賜的幸福給毀掉了。

一起被他毀掉的，還有洛檎的快樂、信任和幸福。

自我厭棄、痛苦絕望……直到夜幕降臨，天花板上的熒光貼紙星星隱隱綽綽地顯露出來，那個荷葉形的華陵地圖從高處俯視著他，似帶憐憫。

“你回家了。”喬檀木喃喃，干涸的眼角終又滑下一道淚光，“你還會看著星空想念我嗎？”

手機響了無數(shù)次，有老板的，有客戶的，有樂蕓和姑媽她們追問洛檎的下落的。

可他再也聽不到那個調(diào)皮的“老婆不在家，今天玩什么”的自制鈴聲了。再也沒有那個人會打給他，他再也不會聽到那個乖乖甜甜帶著笑意的聲音了。

他放任那個機械的普通鈴聲響了又響，看著屏幕亮了又暗，直到自動關(guān)機。

這個場景依稀很是熟悉。

好像父母去世那年，他也是這樣坐在地上，了無生趣，天塌了般絕望。不知饑困，不知冷暖

喬檀木慢慢裂開嘴笑了。他明明已經(jīng)得到過教訓，卻還失去了一次又一次才懂得珍惜。

不長記性的傻逼。

神志不清間，他甚至會給洛檎的手機打電話，想問你到哪裏去了……

幾秒鐘后，房間裏卻響起了鈴聲，而他驚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聽到洛檎設(shè)置的手機鈴聲。

沒有前奏，沒有鋪墊，一個男人微微沙啞的聲音就那樣響起，帶著憂傷，帶著絕望，帶著思念。這曲調(diào)那么熟悉，似乎他的小蘋果曾經(jīng)在ktv裏咧著嘴大笑跟著盛世齊家一起嘶喊著唱。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發(fā)。

沒有信用卡沒有他，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可當初的我是那么快樂，雖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