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櫻桃林,實(shí)在太長了,我們一直在走,卻仿佛怎么也走不到盡頭,如同漫長的人生路般,無時(shí)無刻不再行走著,卻怎么樣也無法預(yù)見最后的結(jié)果。
微風(fēng)吹過來,帶著櫻桃的芬芳,這里的泥土,都格外干凈淺淡,踩上去松松軟軟的,我們停在一處木樓前面,是二層的莊園宅子,走廊上種著吊蘭和各種春季的迎春與未開花的海棠樹,隨風(fēng)一顫,簌簌落落的擺著,我踮著腳極目望去,再往前,仍是似乎沒有止境的櫻桃林,視線里根本看不到別的。
蜿蜒曲折,看著就眼暈。
我問張墨渠,“這里有多少棵櫻桃樹。”
他想了想,“來過幾次,多少年前了,可能是兩千多棵吧,那時(shí)候還有很多是小樹苗,現(xiàn)在都長大了。”
他說完低頭看了看我,“呂家是政商,還種櫻桃樹,是遠(yuǎn)近聞名的櫻桃大戶,每年這些收益,就足夠一家上下連園丁百十余人吃穿了。”
我懵懵懂懂的點(diǎn)頭,那顏色深淺不一的櫻桃,聞著醉人的香氣,我看得都饞了,張墨渠似乎瞧出來了,他走過去,高大的身軀輕輕一抬手就摘下來了一個,他將小尾巴擇下,放在掌心狠狠蹭了蹭,然后遞到我嘴邊,我張開吞下去了,溯出小核來,許是還沒有成熟,并不是很甜,有點(diǎn)微微的酸澀與苦味。
張墨渠也瞧出來我難以下咽的模樣,笑著抹了抹我的唇角。
“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櫻桃還不甜,再等一個多月就好很多了。”
“呂家的櫻桃,是全國內(nèi)最甜的,洛城氣候溫潤,到了冬天,雖然有些寒冷,可陽光卻充裕,那邊還有個大棚,溫度適宜,里面的櫻桃反季也照樣長得好,到了春夏,櫻桃少了,有的果商甚至不再收獲了,而這里也有大批的收成。”
他說著話又摘了一個,我剛張嘴要吃,忽然聽見一個細(xì)微驚訝的聲音,“墨渠?”
我身子一動,撞得張墨渠的手也輕輕一抖,淡粉色的小櫻桃掉在地上,粘臟了泥土,我低頭去看,然后下意識的又抬起來,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站著一個女人,頭披散,長過腰間,穿著亞麻的藍(lán)色素裙,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站在那里,手上拿著一個缽盂,身后是波光粼粼有些刺目的湖面。
張墨渠也抬頭去看她,然后笑了笑,一步一步走過去,我跟著他步上了亭子,腳下的木板松松垮垮仿佛隨時(shí)都會坍塌下去,我用力揪住張墨渠的衣擺,湖中的雨比別處下的更大,湖面滴滴嗒嗒的動著,泛起圈圈漣漪。
女人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錯愕驚訝,最后就是淚流滿面。
“你竟然來了。昨晚小叔對我講,你到了洛城,住在清雅居,我還不信,我想就算你來了,也萬萬不是來瞧我的,不然也不會時(shí)至今日,可小叔不信,對我講,今日你一定會來,我以為他玩笑,沒想到是真的。”
她說完忽然愣了愣,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將缽盂放在地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和微微散亂的頭,聲音也語無倫次起來。
“我若是知道你會來看我,一定仔細(xì)打扮一下,我也不年輕了,昨日照鏡子,現(xiàn)眼角都是細(xì)碎的皺紋,我也忘了撲粉,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提前通知一下,省得這副樣子見不起你。”
我看著她的緊張和激動,覺得心里被針扎般的疼痛,下意識的松開了張墨渠的的衣擺,他低頭看了看,抿唇不語。
我往后退了幾步,走下亭子,站在一側(cè)的木樓臺階下,女人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她的眼里似乎唯有張墨渠,和這漫天的櫻桃洲頭、十里風(fēng)光、碧波瀲滟。
她清秀的臉龐算不得美艷,甚至都說不上漂亮,只是白皙瘦弱,眼神黯淡,頭倒是特別水靈。
“是小叔去找了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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