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這只銅缸,周身雕刻許多人面魚身的畫像,似乎是鮫人但又不像,因為從脖子以下就全是魚身,而鮫人則有完好的上身肢體和特別明顯的人類特征,這銅缸的圖像似乎是一只直接長著人頭的魚。
我越來越確定聲音是從這只大缸里傳出來了,走近大缸細看,老覺得缸的背后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躲著我。回頭看了一下正在專心致志研究銅鼎的老鐘,決定自己去看看。
繞著銅缸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的特殊跡象,似乎和右邊的那只銅缸沒有什么大的區別,還是那只蛟尾為軸,一個光滑的大銅蓋,側耳在銅缸的外面聽了聽,里面似乎沒有什么聲音。
嘗試自己推開這個缸蓋,誰知道剛剛一推動,那種凄厲的哭聲一下子就響起來,嚇得我一哆嗦,這才發現缸蓋的周圍有一圈拳頭大小的氣孔。老鐘也回頭看我一下:“你干嗎呢?”
“我聽見這里面有聲音!”
“是么?什么聲音啊?我怎么沒聽到?”老鐘一臉迷茫的表情。
我靠,不是吧,明明有聲音在耳邊響的!“就是小孩子的哭聲啊,好像被咬到小弟弟的那種哭聲!”我一臉嚴肅地打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比喻。
老鐘也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有聽到任何人有被咬到小弟弟的報告!”這都什么時候了,他怎么還有心幽我一默。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我就把剛才打開銅鼎之后聽到的聲音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聽了以后倒是沒有質疑我說的話,而是也很認真地去查看左邊的那只銅缸。
“我聽到的聲音你聽不到,你難道不認為我是中毒產生的幻聽?”我有點不解地問他。
“沒那么簡單,這跟中毒沒有關系,不要忘了,你還是目生雙瞳的陰陽眼!”老鐘似乎無視我會中毒的事情。
就在老鐘說話的時候,一陣更撕心裂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幾乎可以肯定是從這個銅缸里傳來的。
我和老鐘一起用力把缸蓋給慢慢地推開,這個缸蓋明顯要比剛才那個沉重,在我們頗費了一番周折以后,缸蓋終于被緩緩地移開了一條縫隙,我迫不及待地把射燈照進那條縫隙,想趕緊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東西。剛剛照亮那條縫隙,我的心一下子就收緊了,渾身的血液似乎頃刻之間都停止了流動。
二指寬的縫隙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啊!”我叫了一聲,就像躲避會濺到身上的洗腳水一樣飛快地向后彈跳開,老鐘被我一驚一乍的表情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我。
“眼,一雙眼!”我基本說話有點語無倫次,“里面有一雙眼,一個活人!”
老鐘聽了我毫無邏輯、帶有明顯失心瘋風格的胡話有點嚇著了,這幾乎是千年的古墓了,怎么可能有活人貓在一個地下六七米深的古墓里,而且還是一個機關重重的大墓。老鐘有點鄙視我,好歹我也是一大老爺們,膽子也忒小了。
他也趴上去看了一眼,緊接著又回頭白了我一眼:“什么也沒有嘛!”
“不可能。”我一臉疑惑地重新把頭伏過去。奇怪,真的是什么也沒有啊,可剛才我明明看見有一雙眼睛在這里的。
“難道又是……”老鐘又陷入有關我陰陽眼的臆想。真受不了他。
我重新回頭看,我靠,那雙眼又出現了,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球里的瞳孔。我語氣里帶了少許激動:“快,快,快,快來看啊,眼,眼,眼!”事后老鐘說我那語氣當時不是看見了一個令人恐怖的怪物,倒有點像看到了一個偶像歌手。
老鐘半信半疑地把身子湊過來,我給他讓開了位置,可是他看了一眼之后仍然是沒有任何發現,他用一種不信任的眼神看著我,嚴正警告我說這樣的玩笑不好玩。就在這時候聽到銅缸里“嘩啦”一聲響,老鐘立刻回了一下頭,他就看了那條縫隙一下,就立刻像裝了彈簧一樣飛身彈開。
“你也看到了吧!”我有點幸災樂禍,他一指銅缸:“舌頭,長舌頭!”似乎也有點喘氣不勻。
我湊過去一看,果然,縫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浮上來一張嘴,一條鮮紅的舌頭伸在嘴外面。頓時一陣雞皮疙瘩起遍全身。
老鐘和我就是否要繼續打開缸蓋做了將近五分鐘的商量,我的意見是堅決打開,老鐘已經從剛才尋老苗不果的激進派,變成了尋到老苗盡快返回地表的保守派。他嚴肅地指出我們現在的行為已經破壞了本來的墓室結構,應該迅速地返回地表把服了鎮靜藥物的老苗盡快送到醫院。
可是很快我發現老鐘的話里有言不由衷的成分,畢竟對他來說,這個墓里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遇到這樣的一個墓簡直是一個考古專家畢生的夢想,也許在他返回到地面之后就再也無緣這個墓室了,很有可能國家就會徹底封存此墓,就像在西安封存其他大墓一樣。
終于老鐘同志沒有經得住我的誘惑,其實他是沒有抵擋住自己心里的誘惑,和我再次齊心協力推開了缸蓋。
這次,我們倆不僅戴上了防毒面罩,而且還穿上了加厚的纖維避彈衣。事后證明我們這個措施不僅是毫無必要的,而且是極端錯誤的。
推開缸蓋后,呈現在兩只八百瓦戰術射燈下的竟然是滿滿一缸的蠟質化的人頭,光光的人頭上眼簾已經被割去了,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而嘴巴外面則是伸出來將近兩個巴掌長的舌頭。這堆人頭就像是一堆畫好了臉譜的皮球,在徐徐化成清油的燈液里不斷地翻滾,上下沉浮,因為燈火燃著的關系,高溫已經把銅缸里膏狀體的燈油慢慢融化開,原來嵌在里面的人頭也隨著燈油的沸騰而上下翻滾。這些人頭有大有小,竟然還有兩個明顯看得出來是小孩子的,頭顱也在接觸了空氣之后迅速變黑,不一會兒的工夫燈油里面似乎混濁了起來,變成了滾沸的油湯,有些蠟質得不是很純的皮肉依然在翻飛。
這些膏狀體的燈油包裹住了這些似乎被有意處理過的頭顱,在千年的時間中不僅沒有風化消失掉,反而保持著罕有的本來形態。
我不知道國家文物保護部門會不會找我的麻煩,因為他們要是知道我在一座近兩千多年的漢墓里抱著一個盛酒的銅壺嘔吐了半天,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別人有什么感想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老鐘的表情,活像親娘改嫁。他在強壓了自己泛上來的嘔吐感后,一腳就飛到了我的屁股上。
“滾遠點吐!”老鐘似乎也有點頂不住,“別把我的吐勁給勾上來!”
就在我抱著銅壺準備找點絲綢土、紅木灰之類的東西倒進銅壺里壓壓氣味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墓廳中間的銅鼎里的那頭兇悍大野豬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的發現讓老鐘也圍了過來。我在捏著鼻子把銅壺放到角落里以后和老鐘一起又回到了銅鼎處。
果然,銅鼎里的野豬是和機關一起的,原來它嘴里叼的玉雕娃娃是頭朝下的,可是現在那個小娃娃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成了頭朝上,而且玉石小娃娃的肚臍眼位置似乎還有一幅圖,在小娃娃的胸口位置還有個字,老鐘用數碼相機拍了下來,在射燈下放大看,就在那張照片即將呈現在眼前的時候,頭上的戰術射燈突然猛地亮了一下,然后就開始慢慢發黃。我們倆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沒電了!肆無忌憚地使用終于使原本可以堅持十八個小時的電量在八個小時內就耗盡了。就在我們倆一籌莫展之際,就聽見“咣當”聲響,好像一個沉重的東西倒伏在地上,緊接著,碩大的墓廳里燃起了沖天的火光,火光灼起之際,似乎那若有若無的哭聲又響起來,這次,已經不是單一的小孩哭泣聲,而像大合唱一般響起了人間地獄般的哭吼和吶喊,老鐘一下就抓緊了我的胳膊:“你聽到有好多人的哭聲沒?”
我哭喪著臉回答:“不僅聽到了,我還看到了!恐怕今天出不去了!”老鐘猛地推我一把:“那還不趕緊去把老苗拉過來!”
就在我把老苗拉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是剛剛打開的銅缸倒伏在了地上,無角的蛟龍口里吐出的火焰燃著了四處流淌的燈油,那些缸里的人頭就像皮球一樣四處蹦跳開來。墓室的溫度一下就升高了,缸底突然灑落出來一些乒乓球大小透明的魚卵,不少彈跳著飛進了角落的銅壺里,不大會兒的工夫,銅壺里發出了一些怪聲,一些怪模怪樣的小魚爬了出來。這種魚有著跟身體極不搭配的一顆大腦袋,爬行速度極快,徑直朝著四處散落的人頭爬了過去,緊接著發生的事情讓人目瞪口呆,那些小魚很快就把散落在地上的人頭啃噬個干凈,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那些小魚隨之也像吹氣球一樣脹大,很快我就看清楚了魚頭——那分明是一張沒有眉毛的人臉。
吃完了人頭的百十條人臉怪魚似乎依然很饑餓,順著滑順的燈油四處尋覓食物,不少已經沖我們爬了過來。
它們的吞噬速度只能用可怕來形容,不消片刻工夫散落在地上的人頭都已經被這些餓了將近千年的怪魚啃了個干干凈凈,爭咬的恐怖不亞于我在熱帶公園里看到的亞馬遜食人魚,而且它們似乎有饑不擇食的習慣,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怪魚把我丟棄在角落里的那些嘔吐物吃了進去,我的腸胃再次遭受了一次痛苦的打擊。
老鐘似乎也受驚嚇不輕,因為他已經在沖天的火焰中看清楚了數碼相機里面的照片,那個小娃娃的肚子上一個大大的“彘”字,而野豬的身上竟然是一個大大的“戚”字,當然這是后來老鐘才告訴我的,因為當時我緊張得連旋風鏟都捏不穩了,當然沒有心思聽他胡扯什么字了。
就在老鐘想告訴我點什么的時候,這種怪魚像潮水一樣蜂擁而至,迅速膨脹長大的魚尾就像跳蚤的腿筋一樣充滿了力道,竟然可以躍起來攻擊,一條魚剛才就差點彈到我的臉上,被我用旋風鏟狠狠地拍落到了地上,結果那條魚依然不依不饒地用尖利的牙齒死命咬住鐵鏟,嘎嘣嘣的聲音聽著讓人汗毛直豎。我用力地在地上猛鏟,咬在鏟沿的怪魚被截成兩半徑直飛到了怪魚群里,結果不消片刻,那只死去的怪魚就被其他的魚很快吃掉,嚼碎骨頭的聲音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
我手里不停地拍擊著潮水一般沖上來的怪魚,一手還要拖著老苗,雖然平常也經常鍛煉身體,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也讓人吃不消,老鐘也被另外一群怪魚牢牢地圍了起來,他把背包相機等東西綁在身上,用旋風鏟邊拍邊退,很快就退到了剛才鮫人燈缸的地界,踩著缸沿就攀在那條無角的蛟燈上,到底姜是老的辣,竟然這么快就脫離了困境。我四下看了一下,自己就在對稱的蛟燈旁邊,長吸一口氣把老苗掛在銅蛟燈的銅鉤上,靠在銅缸旁邊的蛟燈,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就有十幾條怪魚撞在了我的身上,幸虧我的臉上戴了那個壞掉的面罩,要不然真的被這種怪魚給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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