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的疏忽，一個可愛的生命不在了。她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奶奶攥著她的手，淚眼模糊的說，爺爺也走了。

五雷轟頂般，她傻傻的看著奶奶，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奶奶......

整個喪禮她都沒有哭，從此，她再也沒有哭過。醫生說，這是一種心理障礙，是情緒太過激動超過了承受能力所引起的，像小雯這樣的情況，應該是悲傷過度引起的。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個只能靠她自己了。但長期不流淚對身體沒有好處，所以她必須去面對，跨過這個坎兒。

她經常跪在小飛毛的墳前，不言不語，也并不去征求他父母的原諒，因為，她覺得，致使一個生命離世，是一種沒有資格求得原諒的罪過。這不像他父親的離世，父親是為了骨子裏的正直，而這個孩子，是因為自己的大意。

村民們并沒有過多責怪她，因為這件事并不完全怪她，她是好心幫大家看孩子，而且，沒有人敢保證如果沒有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但讓大家不解的是，小雯自始至終都沒有哭過，反而像往常一樣樂呵呵的，大家以為她被嚇傻了。其實，只有赫連家的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小雯爺爺去世前給小雯留下一句話：活著，就要對得起生命！小雯明白，爺爺是讓她堅強，不要辜負時刻可能離去的生命！

小雯走了，真的走了。臨走前，她看著年邁的奶奶和已經有花白頭發的媽媽，撲通跪了下來說：“我對不起您們，我犯下的錯卻要讓您們承擔痛苦。但是您們放心，我會好好的，會笑著對待生活，我會盡力彌補我的罪過，我會回來的，等我！”奶奶拉住了她，堅定的對她說：“小雯，你是奶奶看著長大的孩子，記住奶奶的話——只要方向是對的，風景就是美得。”小雯剎那間有種要流淚的沖動，卻還是失敗了。

那次，她的離開是靜悄悄的，但還是在村口碰到了顫顫巍巍的趙老漢。小雯多想抱著他大哭一場，卻還是微微一下，說了幾句寬慰他的話。趙老漢對小雯說：“小飛毛曾說，要成為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這樣就能趕上載你走的火車了?，F在他可以天天看著你了，不要難過，這樣，他也會難過的。”如果可以，她想要放聲大哭，想要告訴以往送她到很遠很遠的孩子們，她也不愿離開，可是，現在，她再不會哭了，只是心裏一陣陣絞痛。

灰色憂傷（三）

回到學校以后，她像以前一樣活潑開朗，只是，眼神裏多了一種隱約的憂傷，淡淡的絕望。但是，臨近畢業時，她再次成為學校的風云人物，因為，她拒絕了學校提供的留校工作的機會。這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工作，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因為，她不想做老師，不想再聽到別人喊她老師，她覺得，她配不上。

畢業后，她來到了劉華所在的公司做了一個小文員，而且，并不爭取什么功名業績，只是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并不是對生活死心，相反，她是對生活充滿了希望，所以，才能那么快樂。她把每月的工資分為三份，一份寄給媽媽和奶奶，一份寄給小飛毛的爸爸媽媽，另一份留給自己。上班時做好自己的事情，下班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去年回家，因為奶奶去世了。她并沒有覺得有多悲傷，只是覺得有點凄涼，在這個世界上，她的親人相繼離開了，這個曾經養她育她的村莊也變得越來越蕭條了。也許是又經過了小飛毛的墳前，也許是冬天的農村太過寂靜，她落寞了，害怕了。把奶奶送走后，她跟她媽媽商量要聽跟她一起去c市，從此，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們母女相依為命了。

那天，她站在村旁小山丘上凝望那個小村莊，一個個熟悉的房子，一個個破落卻不發溫暖的小院落，那裏雖然寂寥無聲，卻孕育著一代又一代人。山丘側面，是村裏人的祖墳，那裏，有她的爸爸，她的爺爺，她的奶奶，還有那個小調皮的小男孩兒——她的學生。一望無際的雪，在陽光下那么耀眼，刺得她的眼睛睜不開。她望著來時的路，仍是潔白的，就像她不曾走過一樣，只是，那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印證明著，那是她曾經走過的路。就像小飛毛的媽媽在奶奶的葬禮上對她說得那樣，小飛毛走了，爺爺立馬跟著去照顧他，現在奶奶也走了，他們是幸福的。小雯驚異于這樣的話從一個農村婦女口中說出。

“人生就像一個圓，出生開始走的軌跡，離世接上了邁腳的第一步，于是成了一個圈。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曾經多么輝煌或多么潦倒，離開了，就什么都沒了。死亡是一個無限的睡眠，而活著只是睡夢中的一次偶然驚醒。當你睡去，地球還是圓的，太陽還是圓的，生活還是圓的，就像你曾經走過的人生，或長或短，它都是圓的?！毙■┰谒牟┛椭袑懴逻@段話，然后，帶著簡單的行李，扶著已漸漸老去的媽媽，離開了那個裝著她的酸甜苦辣的村莊。

那個除夕夜，她將她心裏那些不曾對人提起過的一切跟劉華講了，第一次那么憂傷，那么認真，那么坦然，卻唯獨沒有提起對劉華的感情。她幾乎確定他就是她生命中那個可遇而不可求的人——向他傾訴時，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她并不曾意識到這些，只是新年的第一天，她的媽媽本來是喊她早早起床，推開門卻看見她蜷縮在那裏，拿著電話，淚流滿面，當時她媽媽一下就抱住了她，激動的喊了起來——“雯雯，你哭了，雯雯，你終于哭了，嗚嗚......”劉華聽到那邊的糟亂，但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卻發現自己也是淚流滿面，他楞了楞，卻突然破涕而笑，笑得那么開心......

劉華嘿嘿的笑出了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陷入回憶了。打開手機，小雯甜美的微笑亮了起來，這張照片是劉華偷偷照的，在小雯講得興高采烈的時候趁她不註意照得，他一直把這張照片設為手機壁紙。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了，“現在小雯肯定睡得像個小孩子，嘿嘿，我也得睡了，明天還得為爸媽買禮物......”他這么想著，一會就進入夢鄉了......

再返家鄉（一）

第二天，劉華下班后跟韓志一起去超市買了點蔬菜和水果去了小雯的公寓。小雯的媽媽已經來一年了，韓志還沒回來時，劉華就經常去看望她。她第一次見劉華，就很喜歡他，覺得他是個很實誠的孩子，而且，他能感覺到劉華對小雯的心思，所以，每次劉華過來，她都會做很多好吃的。為此，小雯經常開玩笑說她偏心。韓志來了之后，她更是喜歡得不行了。韓志本來就長了張娃娃臉，而且嘴甜，經常把她逗得哈哈大笑，她還經常開玩笑說要認韓志做干兒子，每到這時候，小雯就嘟起了小嘴說她媽媽新長偏了。韓志就不服的說，你有那么多人疼，就不能分我一點啊，說著還不忘撇劉華兩眼，每到這時候，小雯就臉紅著嗔怪一句走開了，劉華則笑而不語，他覺得那樣的小雯簡直是個小天使，那么可愛，那么純潔。

小雯的媽媽開門看是劉華，邊責怪著他們不該買那么多東西，便笑著讓他們進來。他們是這裏的?？停砸膊豢蜌?，而且，赫連媽媽也都已經把它們當自己的孩子?？粗@兩個大男孩在客廳裏打鬧著，她心裏說不出來的溫暖，想著想著便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這時，小雯正好拿著削好的土豆進來，忍不住說：“媽，想啥呢，那么高興？”

赫連媽媽抬頭看看小雯，說：“我在想啊，什么時候你能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了，我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說著還朝劉華努了努嘴。小雯剎那間臉紅了，說：“媽，您看你說什么呢，我還小著呢，不著急?！?

“你不著急我可著急了，我還等著在我有生之年見見我的小外孫呢！”

“媽，你再這樣說我不幫你了?！?

赫連媽媽見小雯那小臉蛋跟熟透的蘋果似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劉華和韓志聞聲趕來，擠在狹小的廚房裏非要聽聽讓赫連媽媽高興的事，小雯顧不得擦手就慌忙把他們往外推，說她媽媽想起了個小笑話，現在又忘了，赫連媽媽直笑不語。劉華看了看小雯那紅彤彤的小臉蛋，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再細問。只是皺了一下眉頭——他差點忘記，今天是來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