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婆婆年紀大了，她晨間同無鹽一同買了東西，剩下一天基本都無事可做，就是打理打理后院和理理買菜帳，閑時就能喝點小酒在房內歇著，日子過得悠哉，伽枯敲門時她正準備歇下，聽到門外小姑娘叫喊聲，本就脾氣不好的人還能給幾分薄面？皺眉開門劈頭就是一頓數落，“這樓裏人人都知我在這個時間就歇了，你倒好，什么要緊事你都能趕上問，趕緊說了，是缺了短了你什么”

“酒婆婆，我想借今日你買的豆芽菜和小廚房用用”伽枯知道酒婆婆吃的那套，放軟了語氣和聲音，擺上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到人臉皮抽了抽，就知這事成了，她還是陰著臉，轉過身就去拿小廚房鑰匙，銅制的大鑰匙落在她手上時，她心尖也落下塊大石頭，“謝謝婆婆”

“出來記著鎖好門，用火小心點，若是走水，小心你的皮子”惡聲惡氣威脅了一頓，木門就重重拍在她面前。

無鹽正將甜湯和小食一件件擺進剔紅圓瓣的食盒中，卻聽后頭有人喚了一聲，轉過頭，是掌勺的大師傅，見他一張胖臉笑呵呵，手裏還攥著什么，“阿鹽啊，你可不可以幫我把，把這個，送給酒婆婆啊”手裏攢著是塊用紅布包著的一對翠玉耳墜，玉大概是什么好玉的邊角料，成色上佳，但是不大，就似她見過夏荷上的一顆要墜下的水珠。無鹽只覺自己下巴快接不住了，這掌勺的師傅才四十來歲，正是壯年，雖說因為身形胖又沒幾個錢討不到老婆。怎么，這是瞧上了大他十來歲的酒婆婆，她轉念想想，那酒婆婆五十來歲，保養得當，但是皺紋還是有些的，面色雖然玉白，也有些暗沈的斑在面頰上，眼睛更是因常常垂著顯老態，面上又刻板嚴肅，想到這裏，不由得驚奇看了一眼掌勺大廚，綠豆大的眼也瞪圓。見他有些羞澀撓撓腦袋，白圓的胖臉也是滲出了汗，見她還沒接，抹了抹汗才道，“你可別說出去啊，樓裏另外些姑娘家嘴不緊，我不放心，你是個好心腸的姑娘，幫幫我可好？”

“那，那成，我就幫你交給她啊，她收不收我不管”她將布包收下，正色的回了句，便向后院走。

她才剛到后院就聽見姑娘們吳儂軟語的笑，緊了緊懷裏的布包，竹黃是最先發現的，才叫一聲，“甜湯來了”

“哎，嗓子乏的緊，來的正好”說話的是貞思子，話裏話外透著擠兌，果然朱參很快紅了臉，今夜三樓雅間都找了貞思子去唱，她倒是休息了一下午，不由得暗暗恨，見她面色不好，貞思子愉悅不少，連看向無鹽的眼色都溫和不少，“來吧，看看今夜都是些什么”

“哎，夜夜就等這一口”說話的琥珀，她同胞妹搖頭晃腦，“還是姑娘做的綠豆糕好吃，可是姑娘現在都不下廚了，真是可惜”

“我們叫姑娘，可她還不是調鼎樓掌柜的，哪能日日給你做飯做菜，這兒有小廚房已經是你燒高香了，還盼什么”守宮說話還是一如既往戳人，但是幾人相處慣了，也隨她去了，聽到這裏的朱參不一樣，她只是酸了一句，“同人不同命啊”

“同人？姑娘清白身，我們這等奴籍，以后是什么樣，還說不準呢”這守宮哪兒都好，就是愛和朱參頂嘴，見她氣紅了臉，嚅動著想說什么，終究還是閉嘴，老老實實喝湯。

無鹽聽著好笑，卻沒有笑出來，朱參向來最愛欺負她了，若是這個時候出聲，邪火定是要撒在她身上的，貞思子看了看，涼涼問了句，“你們誰有見到伽枯姑娘”

“哼，什么姑娘，我沒見過哪家姑娘愛往廚房裏鉆的，還說要找無鹽”朱參先說了話，話語裏滿是嫌棄。

“那你是忘了，我們樓裏善善姑娘，也是愛往廚房裏鉆的主？”守宮剛喝完，拿起絹子慢裏斯條的抹嘴。

“你少說一句是不是能噎死你”

“起碼能噎死你”

“好了少說兩句，無鹽你去看看伽枯姑娘，別把明天食材弄沒了”她隨便打發，頭疼的勸兩人，一旁雙胞胎倒是安分，但是一雙眼裏閃著光，看著就知道不安生。

無鹽如獲大赦，往小廚房抬腳就去。心裏還納悶，這伽枯去小廚房作甚，難不成是夜裏餓的不行自己做些吃食，越想越覺著是。才到小廚房門口，就聽見盤子落地的聲音，急的無鹽不行，進了廚房就見竈臺被胡亂塞了些東西，臺上放了幾碟品相不好的豆芽，有的太生，有的太熟，那些放著清醬調味的瓶瓶罐罐也放的凌亂，還有一個面上帶灰，衣服沾了油漬，面容還有些呆滯的姑娘楞楞看著摔破的盤子，大鐵鍋上還有被炒的懨懨的豆芽，伽枯還在念叨，“怎會咸了，火怎的大了？”

“姑娘誒，你要是餓了，下碗面不就好了，作甚要動豆芽”無鹽上前將快糊了的菜救下，邊說邊將地上碎片收拾，伽枯才如夢初醒，哭喪著臉道了聲，“無鹽，善善姐肯讓我也進大廚房了，但是她要我明晚將你今日做的豆芽菜做一份給她嘗嘗，可是這菜我煮不好，不是太咸了，就是火太大了”

“噫？善善姑娘說你可以進大廚房？”她正在收拾的手頓了頓，驚訝轉過來，“朱姐姐說你要找我，就是為的這件事？”

“是啊”

“這臺下你放的小柴火太多，燒的旺，放三根粗些木頭燒著就能小些，清炒要大火，只是你力氣太小，鍋子甩不起來”她絮絮叨叨講，見一旁還有幾盤菜，轉頭問，“我，我嘗嘗可好？”

“好，好，我就是留著讓你試試，你看還差什么”

她拿起公筷吃了一口，咋舌道，“太咸，你下了醬怎的還放那么多鹽，那糊了的，油少了，這盤，油太多”

“誒那你看這樣對不對”無鹽在廚房的模樣不像在外對人的唯唯諾諾，若這小廚房是戰場她就是將士，指點調料與鍋勺，黑胖的臉上也能看出莊重，這幅模樣定是朱參她們沒見過的，她們也不屑進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