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陰沈沈的云破開大口時，金光爭先恐后涌入雪原，冰夷神又一次被冰封，面容望天，滿是惱怒和不甘，木然和解脫藏在眼底，兩條巨龍周身傷痕累累，就是周邊飛濺起來的血珠也完完整整被封存在八棱的巨冰之中。玄帝手握拳狀，冰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妃見的幻境終究還是對冰夷神造成了影響，至于冰夷神在當中看到什么，畫中仙不愿多說，只是齊齊回到燈中，又在竊竊私語。吟唱還在繼續，玄帝額上大汗淋漓，捂著心口坐起來的斷塵有一絲不解，只是他一只手寬袖垂下，可見有東西在裏頭橫沖直撞，是東淺。忽的想起東淺爪上的毒，見玄帝面色如玉，眼底泛起青色，一看便知是中毒了。

當下卻不容的他多想，下頭崔判的生死簿將裏頭的人籠罩的嚴嚴實實，冰夷神看似是被制住了，裏頭惡龍目露癲狂之色，偶爾掙扎，巨冰會多出兩條裂縫，隨即又被玄帝修補好，龍吟聲透過冰層悶沈的很。只是抬頭，流瀉金光的地方，有著紫袍人飄下，周身鍍了層金，恍若慈悲佛陀，前來救苦救難。

妃見終究還是沒有抵過念想，轉過頭去看，紫袍周身皆是一片金色，哪裏來的珠光魂魄，哪裏來的...他？法陣已然到了收尾的地方，本以為履淵會掙扎，他卻還是直直站在法陣中央，面上閃電印記已經消下望向幾人，不知在看誰。

他眼裏有恍然，有苦笑，太熟悉的模樣，妃見最后那句還沒念完，一聲龍嘯傳來，巨冰之中兩條巨龍一條目光暗淡，毫無生機模樣，另一條渾身冒著寒氣，有冰霜覆蓋在破了的龍鱗上，玄帝來不及反應，白影迎面而上，他卻毫發無損，定睛一看白影銜著一點紅朝著上頭陣法撞去。

妃見念完最后一句，白龍從尾部開始傳出冰塊碎裂之聲，一時間因大陣險些脫力的妃見分明瞧見了白龍眼裏通人的一幕，那抹悲慟太過矚目，看得妃見連掙扎都忘了。或許是玄帝發怒，白龍因著尾巴開始骨血橫飛眼裏染上一抹痛色，那點悲慟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眼裏狂暴的又是那副靈智未開的模樣。

妃見可以確信，剛剛用盡全身氣力掙脫出來的，不是白龍，而是冰夷神。還不等她想個所以然，身邊白龍好似血霧一樣爆開，大半染到她身上，還有大半，落到了紅衣判官身上，崔鈺面上有大半鱗片覆上，眼裏染著赤色，尾指大小的角在額上跳動，久違的嗔面模樣，她想低下頭看看雪原上的玉古，被托著崔鈺的生死簿擋的嚴實。

他近乎失控的模樣，看得下邊玄帝和斷塵心頭一跳。妃見裏衣早在唱咒中途汗濕，手腳酸軟無力，沒了白龍托著，崔鈺只看著陣法之中的人，判官筆上有綠氣飄動，看著就要闖入陣法中。

“攔住他！”妃見只來得及喊一聲，腰間一緊，玄鐵透過層層衣物散發出的寒意讓妃見打了個寒顫，這物什她在熟悉不過，是勾魂索，只是另一頭，卻牽在上頭穿紫衣的人手裏。妃見被扯入陣中，就看紅光大亮，空中陰云霎時間被打散。大片大片金光撒下，總算是天晴。

那頭玄帝只來得及結出薄冰，卻被崔鈺撞破，千鈞一發之際銀色輪盤映著上頭佛光結結實實擋在崔鈺面前，只聽哐的一聲，斷塵面色比剛才白了幾分。

八棱巨冰之中破了一個大洞，一截魚尾露出外頭，一動不動，裏頭的人亦然。他額頭的墮仙印記是他整個人身上最顯色的地方，猙獰不在，不過也是容貌清雋的少年外貌，一雙眼裏漸漸泛灰。那不知道被扔到那個角落的金色小人在外頭天光晴烈之后才抖抖身上的落雪爬出來，不過見冰夷神模樣，下一秒便就地化作一道金光，朝著玄帝額間飛去。

冰夷神已死，確確切切，神魂俱滅，現在留在這世上的，只有一具神身，會回到神初生之地，歸根。這是所有上古神當初立下規矩，所有神無一幸免。玄帝袖袍中又抓又撓的東淺在陣法啟動一瞬間才恍然回過神來，又要掙扎，玄帝只當他還在鬧，又怕傷了她，手臂上一道又一道皮肉翻卷，邊上還有些青黑痕跡，他渾然不覺，只是專心對付面前的判官。

崔鈺被輪寶一震，面上紅鱗褪去小半，還是在暴走邊緣判官筆生死令在左右手飄起，判官筆上墨綠色流轉在筆尖，在輪寶上畫一筆就聽刺耳聲金戈碰擦聲，生死令在他身旁滴溜溜轉了兩圈，朝著斷塵呼嘯而去，生死令定人，傳聞那是平等王審判時立在犯人頭上一尺，定罪只用。

斷塵本就坐在地上，祭出輪寶他周身沒有抵擋之力，眼看著生死令就要飛到他頭上，卻被一旁玄帝衣袍一掃揮開，玄帝知曉下邊一定發生了何事，能將崔判逼瘋的，唯有玉古出了大意外，只是生死簿看得緊，他雖說真氣深厚，只是因為東淺的毒氣郁結在各大要穴之中，使不上勁。

見生死令又起，黑袍張牙舞爪將斷塵蓋得嚴嚴實實，又不至于見不著輪寶，崔鈺看輪寶久攻不下，轉頭便要朝著罪歸禍首攻去，生死令此回卻是朝著玄帝飛去。玄帝被袖中濡濕溫熱的感覺弄的楞怔，就是這一瞬，生死符立于他頭上一尺，而他好似木人動都動不得，更別說調動真氣抵御面前持著判官筆面目猙獰的崔鈺了。

眼見著判官筆就要沒入他額頭，一聲怒吼從近處傳來，寬袖滾出重重黑霧，輪寶在后頭跟的急切，一黑一銀，將崔鈺夾在其中動彈不得，東淺獸瞳豎的跟針尖一般細，直直擋在面前。

妃見被卷入陣法之中時，居然什么也想不起來，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就見履淵垂袖散發站在他面前，抬頭時眉心紅色從額墜直眉心，是墮仙痕跡，他比以往輕松模樣，笑的歡喜，對她說了句，“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