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停車場往農莊包間去的一路上，謝瑞斯一直緊握著柏小毛的手。她的四根指頭安靜乖順地蜷在他干燥溫暖的掌心裏，虎口與他的相扣。

范森遙輕車熟路走在前頭，不時地對路上畢恭畢敬打招呼的服務生點頭致意。

她跟柏小毛想象裏的有點不一樣。縱使如此，柏小毛的緊張情緒依然從手指縫裏滲出的汗水中流露了出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試圖抽出手，他卻握得更緊。

三人進到名為“忘機”的包廂裏。范森遙脫下大衣外套掛在墻上，露出裏頭的紅色短袖t恤，與她的唇色交相輝映?？窗匦∶€局促不安地站著，她示意：“坐?！?

謝瑞斯轉身幫柏小毛把大衣掛在另一只鉤子上，帶著她在對面坐定。范森遙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皮，接過服務生遞上的冰水喝了一小口。聽到謝瑞斯吩咐再上一杯熱的檸檬紅茶，她低頭笑了笑，手指輕輕敲打著玻璃杯。

正式相談。范森遙再開口后問的無非一些年齡工作父母相關的俗套問題，柏小毛也一一眼觀鼻鼻觀心地應答。對方的聲音雖然沒有什么起伏，但并不冷冰冰，還伴之不停的點頭和微笑，這多少讓柏小毛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只是，身旁的人好似突然犯了多動癥，時不時摸摸桌布揉揉臉頰。等上餐的間歇，還拿筷子無意識地敲著碗碟邊。

范森遙目光犀利地看了看兒子，又對柏小毛笑笑：“你別在意，從小他就喜歡這樣子吸引長輩的註意。”

“……”柏小毛也是第一次見到謝瑞斯孩童般的幼稚舉動。他低垂著眉毛嘟起嘴，似是很不服氣被母親念叨，偶爾瞥過去的目光卻帶著殷切的求表揚的期盼，梗著的頸子泛出薄紅。柏小毛驀然看到上頭靠近耳根處的一道青紫，頓時臉也一紅，趕忙低頭舀了勺蘑菇湯掩飾窘迫。

——昨晚好像，下嘴太狠了……

范森遙繼續說著：“老實說，我沒想到heroes喜歡的女孩子是你這樣?！?

柏小毛拿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頓，然后，謝瑞斯飛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就著她的勺子啜了裏頭的一顆蘑菇，又因為太燙而齜牙咧嘴了起來。

“heroes！”在柏小毛還未反應的時候，對面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吃東西的時候不要發出聲音！”

在柏小毛以為對方是因為兩人舉止太過親密而惱怒的時候，范森遙如此呵斥兒子。

謝瑞斯驀地縮回揪著桌布的手，瞬間變身認真受訓的乖小孩。

柏小毛囫圇吞下口中的一塊雞丁，艱難地、毫無聲響地咽了下去。

范森遙繼續之前的話題：“但是，我很高興他身邊終于有人陪伴了。不然，我幾乎要以為他要和吉他過一生了?！?

“因為家庭的關系，heroes從小比較孤單，可能言行上也有點古怪，還希望你能夠多包容他?！?

坦白誠懇地說完這番話，她無聲無息地叉起一塊燒鵝，對著柏小毛揚起一道真摯的笑容。

柏小毛晃了下神，趕忙應道：“我會的?！痹捯魟偮?，謝瑞斯隔著桌布握住了她垂下的手。

范森遙欣慰地笑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兩人閑聊。她一向不太過問謝瑞斯的“搖滾”事業，只約略問他目前進展。

「玩樂」的《人事簿》巡回行程過了三分之一，團隊成員目前處于比較輕松的脫產排練階段，柏小毛除了跟現場以外，主要精力都放在直播間，時不時督促其他員工的數據分析，再瀏覽歌迷會呈上來的各種反饋，最后匯總上報給文姐。

這次巡演的上座率驚人，大部分歌迷都給予了肯定。運營大魚app的淘淘文娛還發起了歌迷回饋活動，采納了非易團隊的策劃，用“人事專員”、“人事助理”、“人事主管”的頭銜分別嘉獎購買數字專輯和巡演參戰達到一定數目的歌迷，贈送以「玩樂」的官方周邊和中陵戶外特別場的入場券。

范森遙隨口說道：“不錯，你還挺能折騰的。那么還打算去元京嗎？”

“去。”謝瑞斯今日難得正色，“畢竟是爸爸的家鄉?！?

柏小毛心思微動。對面的人動作似乎也滯了滯，像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極突然亂了章法，她低頭凝視餐盤，金燦燦的底座映出她波瀾不驚的面容。再抬眼時，她問柏小毛：“那小毛也會一起去吧？元京?！?

因為是長輩提出的嚴肅問題，柏小毛覺得不能敷衍以對，她放下銀叉，很認真地回答道：“阿姨，我是年初的時候離開元京來到中陵的，其實心裏沒想過再回去。”

謝瑞斯的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范森遙詫異地看了眼兒子，又對她道：“那你和heroes……是打算異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