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猛地抬頭，像是見鬼般震驚地看著衛(wèi)如流。
“不對，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那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
衛(wèi)如流搖搖頭，推翻前面說過的話。
“這裏很寬敞，把他們一個個都吊在你面前，再把你遭受過的一切施加在他們身上，這樣應(yīng)該會更有意思吧。”
說出這番話時，衛(wèi)如流的語氣很輕松，仿佛是在開玩笑般。
但犯人沒辦法把衛(wèi)如流的話當(dāng)做玩笑。
犯人強撐著道：“你們不可能找到他們。”
按劍侍立在衛(wèi)如流身后的沈默道：“笑話！刑獄司手段通天，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犯人低頭不語。
衛(wèi)如流低低笑了一聲，語調(diào)不疾不徐：“我猜你心裏一定不慌。”
犯人又抬起頭來看他。
衛(wèi)如流從椅子上起身，步步壓近犯人，聲音在這暗無天日的暗牢裏幽幽回蕩。
“因為你覺得，刑獄司費盡心思找到的父母妻兒，不過只是你放在明面上的障眼法。你真正的父母妻兒，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揚州知府送到了西北的一個邊陲小鎮(zhèn)，隱姓埋名在那生活。”
“這招偷梁換柱神不知鬼不覺，假的父母妻兒死了，你又怎么會傷心難過？”
在衛(wèi)如流說出第一句話開始，犯人的身體就僵住了。
直到一番話說完，犯人渾身都在顫抖。
他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以為自己和揚州知府的手段瞞得過天下人，但是……眼前這個人，卻能輕而易舉就戳破一切，看破虛妄。
衛(wèi)如流說：“不敢出賣揚州知府，是在害怕他會報覆你的父母妻兒對吧。”
偷梁換柱，既是在保護(hù)這位范幕僚的家人，也是在拿捏他的軟肋，讓他不能背叛。
衛(wèi)如流緩緩在犯人耳邊道：“現(xiàn)在，你的父母妻兒都在我手裏。”
犯人死死盯著衛(wèi)如流，終于，他頹然低頭：“我……我招……我全部招，你放他們一條性命……”
“放心。”
衛(wèi)如流彈了彈重新恢覆平整的官袍衣擺，退回原來的位置。
“他們以前過的是什么日子，日后過的就還是什么日子。”
犯人完全不信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保證，但現(xiàn)在他除了賭一把，已經(jīng)無能為力。
犯人顫抖著嘴唇，低低開口。
衛(wèi)如流聽著他的話，神色漸漸凝重。
一個時辰后，犯人被從刑架上解下來救治，衛(wèi)如流走出暗牢。
他站在天光雪色裏，任由雪落梅花香滌蕩身上的血腥味。
“老大！”沈默輕快的聲音打斷了衛(wèi)如流的沈思。
衛(wèi)如流回頭，雪落在他的眉眼，凝成了寒涼的冰。
沈默揮舞著手裏的拜帖，走到衛(wèi)如流面前：“慕姑娘派人送來的拜帖，說是明日來刑獄司拜訪你，你要見嗎。”
衛(wèi)如流眨了眨眼，眉眼上的冰化為薄薄水色，轉(zhuǎn)瞬消散無蹤。
他伸出手，接過這張拜帖，語氣平淡：“明日刑獄司沒什么事，就抽空見見吧。”
沈默撓了撓頭，想提醒自家老大，最近年關(guān)將近，刑獄司需要他出面的事情可太多了。
***
庫房的好東西很多。慕秋挑選一番，從中選出字畫古董花瓶，又選出一塊東閣暖玉，命人把這些東西包好。
第二天，她梳洗一番，向慕大夫人請示過后，坐上馬車前往刑獄司。
算起來，這是慕秋第三次來刑獄司了。
每一次來，都是不同的心境。
第一次來時，前任刑獄司楚河囂張跋扈，不斷試探，她提著心應(yīng)對；第二次來時，刑獄司血光滔天，她在血色中得知自己想要的真相，又驚又懼；如今再來，慕秋的心情很平靜。
其他禮物都由婢女拿著，慕秋抱著裝暖玉的盒子走下馬車。
沈默親自來接她進(jìn)去。
刑獄司絕大多數(shù)人都穿著黑衣，因此，披著紅色大氅的慕秋格外顯眼。
不過，就算換身衣服，她也是一樣的顯眼。
自從衛(wèi)如流當(dāng)上刑獄司少卿后，刑獄司從未接待過任何一個人。慕秋是第一個到訪的人，還是個女子。所以一路上，不少行色匆匆的人邊走邊朝慕秋投來註目禮。
慕秋頂著他們的目光，來到主衙。
“慕姑娘，老大說了，你來了就直接進(jìn)去吧。”沈默停在門口。
慕秋問：“備的禮物都交給你嗎？”
想到老大的交代，沈默說：“都送進(jìn)去吧。”幫慕秋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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