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如今東宮內侍衛要么被支走，要么被我迷暈。如今你們已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看到赫蘭珠那一刻，江晚岑唇畔止不住地顫抖，千般思緒最后僅化為一個疑問，“為什么？”

赫蘭珠一步一步走近，看著女子淚流滿面，再無往日半分嬌柔，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你這么聰明難道當真毫無頭緒？是不敢相信還是不敢細想？”

赫蘭珠的笑意令她如陷入刀劈斧鑿，全身泛起戰栗，感覺呼吸快要凍住，“他做了什么？”

赫蘭珠精致的面龐爬滿猙獰的笑意，眸中恨意分明，淚水滾滾而下，和著仰天大笑，“江晚岑，他做的可多了，你要問哪一件？是算計我的兄長，還是算計你的兄長，抑或是算計太子？”

江晚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抬頭朝赫蘭珠看去，“你說什么？”

問出口后，她聽到心中一角轟然陷落的聲音，不是不曾懷疑，只是不敢懷疑，不敢相信。

赫蘭珠抿出一道嘲諷的弧度，不急不緩地邁步而來，聲音尖利地粉碎她最后一絲希望，“他就為了懲罰我給你下藥，就為了給你出氣，將手伸到北邕，害死我兄長，間接害及我阿娘，如今我的一切全是拜他所賜。你的，又何嘗不是？”

“我與你最大的分別便是，他看不起我，卻看得上你。可怎么辦呢？再如何，我們也不過為這場棋局裏的兩顆棋子。在整個棋局裏，每枚棋子皆可隨心丟棄。”

江晚岑緊咬唇畔，已然無法呼吸，眼前一黑，只能噬咬虎口以求片刻清醒，好分辨赫蘭珠話中的真假，“我不信，我不信你！”

不是他親口說的她不信，她與他約定過的，無論有什么秘密都要坦誠相待。

軟榻上，顧聞璟的氣息漸微，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從未如此無助與恐慌地求過人，“來人啊，快來人！赫蘭珠，你與他的事容后再議，先救人，先救人，好不好？”

“不好！”赫蘭珠雙目充血般的紅，又笑又哭地嘶聲大喊，片刻又恢覆平靜地輕蔑大笑，“反正我也不打算再與任何人虛與委蛇，更不打算活了，我什么也不怕，也沒什么好怕的。”

“你不敢細想的，我偏要告訴你。”赫蘭珠一字一頓地扎進她的心，“你以為你還能與他琴瑟和鳴，你以為你當真覓得如意郎君，你以為他果真滿心滿眼都是你？笑話！他那樣的人，早已將人命視如草芥，又怎會為你這一絲半分的柔情所軟化？”

江晚岑不敢再聽下去，可周邊詭異地安靜下來逼得她不得不聽。她清楚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喉頭哽得如刀割般，整個人如同陷入凌遲之刑，因不敢接近真相，忙搖頭大喝，“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赫蘭珠越發笑得肆意、癲狂，那不管不顧的絕望讓江晚岑不得不相信這一切，再也騙不了自己。

“你以為誰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是顧柏舟，更是你，江晚岑你自己！你兄長便是為他親自派人暗殺，我親眼所見，你若不信，可以去問他身邊那個侍衛。我雖武功不強，可看破偽裝卻很在行，你去問那個侍衛，當初顧柏舟命他往你兄長心口上捅了幾刀？你又是如何在眼睜睜看著你兄長鮮血流干流凈，繼續與劊子手你儂我儂的？若不是你引狼入室，你何故失去這一切！”

巨大的覆滅感兜頭覆來，江晚岑身體內仿佛有什么東西無聲無息地碎裂而去，她想起阿兄心口上那個碩大的窟窿,想起那天被鮮血浸潤的竹蜻蜓，想起昏迷不醒的阿娘，終于伏在榻上，伏在顧聞璟的身旁，痛哭出聲。

赫蘭珠心下一陣快意，顧柏舟，你一步步想置我于死地，從今天起，你也該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以為只有這些？遠遠不止。”赫蘭珠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邊炸開，“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嗜睡。容易出血，四肢乏力？江晚岑，難道你當真沒有半分懷疑，沒有懷疑你的病狀與太子的一模一樣？實話告訴你，殺太子一事，我與他從很久前便著手謀劃。我為替寧王鏟除禍患，允諾他事成后享有萬分殊榮，而他自然為這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

地上的女子哭聲哀慟到絕望，赫蘭珠心頭生出報覆的快感，“江晚岑，你又猜，我們如何謀劃的殺太子？”

赫蘭珠停頓半晌，尖聲笑個不停，“是下毒，慢性毒。你猜猜這毒下在哪兒，又是由誰來下？”

江晚岑疼到直不起身，一手拍打心口試圖艱難地喘口氣，又十指交迭遮住大半張臉，骨節絞得泛白，淚水從指縫隙中滾落，心臟像被人攥在掌中，瞬間捏碎，無望在悲痛與沈靜中蔓延。

“是你啊，我的好王妃！顧柏舟親口對我說，他對你并無意，只是每日騙騙你的憐憫，便能將你耍得團團轉。如今長寧侯府只剩下你一個，不如好生利用你來為他所用。所以呢，他將你送進東宮的熏香和茶葉裏都摻了毒藥，只要你與太子一起中毒，最好一起死去。這樣，他的嫌疑不費吹灰之力地免了。”

江晚岑牙關咬得極緊，口中多了些咸澀難忍的血腥味。

“太子，今日不死，擇日也會死。”赫蘭珠似說累了，坐到另一邊的榻上，“哦對了，當初聯手時，我為表誠意還特意給了他一個人，那人你也認識的。你的老相好，叫什么離洛？想必，現在也早已不在了。”

“他根本不似你所想的那般虛弱，他不僅騙了世人，更騙了你！我化名烏蘭珠在烏府第一次遇見他，他與他那侍衛皆易容化為北邕人打扮，武功卻是極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