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是你把程飛從孤兒院帶走的？”我問程羽。
“是啊，我是過了幾年才知道他被送去孤兒院的，他天生鬈發，小時長得有點像混血兒，其他孩子都欺負他，說他父母來歷不明，多半是小舞女跟街頭混混生下來的，他在院裏沒少挨揍，其實那些孩子不也是來歷不明嗎？”她苦笑說，“可我那時沒能力幫他，我媽媽改嫁了，我和繼父合不來，他們也不可能接受程飛……等我有能力了才去接他，說是有能力，其實也不是，那時我也只是個跑江湖賣唱的……”
說完，她自嘲地說：“我不紅的，就是跑歌廳、跑夜店，什么活都接。”
“是你救了他。”我說。
“那時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只是覺得他很可憐，我要帶他走。我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帶著他也是不容易的，他是個怪小孩，有時一天都不說一句話，又憂郁又孤僻，挺討厭的……哈哈……我其實無數次想把他送回孤兒院，可我不忍心。”
她喝了一口酒說：“你喜歡唱歌嗎？”
我笑著說：“我很少唱。”
“那時我唱很多粵語歌，流行嘛。”她說著自己站起來，唱了一首《瀟灑走一回》。
我微笑拍掌：“我聽程飛唱過。”
“我教他唱的，我們兩個最喜歡唱這首歌。”程羽說。
那一年，程飛接徐繼之出院的時候，在走廊唱的也是這首歌，我現在明白他為什么唱這首歌了。
“他唱歌不行，沒我好，他就數學好，我帶著他跑江湖，收錢的時候誰都欺負不到我，誰少付了錢，程飛都會算出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讀書不成，他比我聰明，成績好、數學好，初中已經替同學補習。”
我笑了：“原來他那時候就已經是補習老師？”
“是啊，那時就是小天王了。”
“你這次來，會去探你姑姑嗎？程飛好像不怎么喜歡她……”
“我不會啊，我不喜歡她，我爸爸只有這個妹妹，她和老公很多年前從安徽來香港做生意，發了大財，我爸爸當年反對她嫁這個老公，所以兩家人不怎么來往……她不喜歡我，但喜歡阿飛，有一年，她回安徽來找到我，給我錢，想帶阿飛走，但阿飛不愿意，我也沒要她的錢。”程羽拿著酒坐到藤秋千裏說，“那幾年，好像是我保護阿飛，其實他也保護我。”
“我很喜歡秋千……”程羽說。
“我也是。”
“那時我常常幻想，有一天，我會大紅大紫，開演唱會的時候我要穿著飄逸的長裙，坐在一只秋千裏，從舞臺上空緩緩降落……這個幻想從來沒實現過……我都沒紅過。”她說著笑了。
“你還有唱歌嗎？”
“啊，我很懶的，喜歡才唱，不喜歡就到處找朋友玩，阿飛每個月都給我錢，我再也不用為了生活唱歌，喜歡的活才接，我結過兩次婚，都離了，又沒孩子，一個人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什么時候去荷蘭？”
“我明天就走。”
“哦，這么急？”
“你現在已經舍不得我了嗎？”程羽沖我笑。
我笑了：“還想著明天放假帶你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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