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一騎急急奔入楊莊寺內(nèi)。

此地為二省三州縣交界處，相傳隋朝便有寺廟，有楊姓遷此寺旁建莊，得名楊莊寺。

此時寺廟村寨早被土匪占據(jù)，到處的斷垣殘壁，滿目荒涼。一般省界州縣交界處官府力量薄弱，土匪最喜歡，匪盜肆行，居住在這些地方的百姓不是死就是逃。

看楊莊寺廢棄很久的樣子，也不知百姓全死了，還是逃哪里去了。

此時寨內(nèi)亂糟糟的，到處是形形色色的土匪，他們或坐或站，或躺或靠，個個喧鬧說笑著，毫無紀(jì)律可言。他們武器裝備也是多種多樣，有大刀，有長矛，有短斧，有棍棒等等，甚至有人提著糞叉鏜鈀。

不過這些普通的匪徒中也有精銳，如他們中的弓箭手，刀盾手，大棒手等等，能用這些武器的都是老賊，人數(shù)超過二百人。

特別內(nèi)中還有幾十騎的馬賊，那更是精悍老匪，這年頭，能騎馬的都不是一般人。

不過不論從賊老賊，這些土匪相同的特色就是殘忍，個個舉手投足間都滿是戾氣與兇殘之氣。

便是往日在鄉(xiāng)間看起來默默無聞，老實巴交的暗匪，此時也毫不掩飾自己氣質(zhì)了。

看那騎急沖沖進(jìn)來，各匪相顧疑惑：“龐二爺怎么了，氣急沖沖的，出什么事了？”

而那騎不停，快馬加鞭，往寨中一所宅院而去。

“什么？”

當(dāng)這騎進(jìn)入宅中稟報的時候，堂中有些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驚叫出聲。

此時這有些垮塌的四合院大堂內(nèi)坐滿人，為首者是一個年約五十多，還有些風(fēng)韻，扎著帕巾，系著粉色披風(fēng)的女人。

她有雙單鳳眼，看人時總似在勾人，然眼眸中有意無意流露出一絲陰狠。看她身著勁裝，別著馬刀，攜帶有雙插，似乎馬上馬下頗為彪悍的樣子。正是趙高堂的老娘，邳州有名的惡匪馬嬤嬤。

她為邳州本地一姓馬的積匪家族出身，從小就飽受熏陶，在殺人綁架等事務(wù)上極有天賦。

她十二歲就開始?xì)⑷肆耍€喜歡“放天花”，喜歡人票被鐵鎬擊打顱頂時，那種血花腦漿沖得高高的感覺。

因家族的關(guān)系，她從小也下苦功練習(xí)武藝，弓馬嫻熟，能劈會砍，還會騎射。

她十四歲嫁人，也是當(dāng)?shù)匾煌练思易澹恢钡绞鶜q，她的肚皮都沒有動靜，夫家就要休她。

她豈能氣得過，一把火放下，她夫家全家老小幾十口人全部化為灰燼。

然后當(dāng)年她又嫁給另一個積匪家族子弟，也就是趙高堂的父親趙宗義，卻是被她的眼睛迷上，不顧她是寡婦，一定要聚了她。

然后第二年生下趙高堂，也不知怎的，生下趙高堂不久，趙宗義就在一次犯案中不慎摔下懸崖，就那樣摔死了。

此后馬嬤嬤就撫養(yǎng)趙高堂長大，她雖是女流，但心狠手辣，狡詐兇殘，很快趙家的事務(wù)就由她作主。

她還善于看風(fēng)向，看當(dāng)時世道環(huán)境，就對兒子趙高堂大力進(jìn)行培養(yǎng)，竟讓他考中了一個秀才。

她們母子一明一暗，趙家飛快成為邳州城有名的大家族，馬嬤嬤暗地掌控的土匪也越來越多。到孫子趙還祿誕生，更又成為讓人仰慕的廩膳生員后，趙家的發(fā)達(dá)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

當(dāng)然馬嬤嬤不是普通人，不是甘于在家含飴弄孫之輩，山寨，荒嶺，野地，血火，慘叫，才是她的最愛，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州城，也不在人前現(xiàn)身。

所以她名氣雖大，大部分人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普通人更不知她與趙家之間的關(guān)系。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她也從馬姐兒變成了馬嬤嬤，眼下更五十多歲了。

“李家莊慘案”只是她犯下無數(shù)惡行中的一個，犯案后，她就熟練的往外境跑。這也是他們家族經(jīng)驗，官兵東追他們則西竄，南捕則北逃，潛藏段時間，又出來剽劫。

此時跨境剿匪，協(xié)調(diào)還極為困難，各地巡捕官多推調(diào)觀望，不肯協(xié)力，也使得他們這些積匪可以潛藏復(fù)起，壯大生存。

然后她的下首是積匪蔡春，章大個子、章二個子，張有情、張有義等人，又有她堂口的軍師、管帳，巡查，指揮，哨探等等。

進(jìn)來稟報的正是她哨探堂下的精銳龐萬敖龐二爺，一身騎術(shù)出眾，可鞍不離馬，他大聲說官兵來了，離楊莊寺已經(jīng)不遠(yuǎn)，看他們旗號，正是那邳州練總楊河麾下。

堂內(nèi)騷動，眾匪聞言第一個反應(yīng)是不可思議，南直隸淮安府邳州的鄉(xiāng)兵竟跑到山東來，這還有天理王法嗎？

還有，戴許保他們?nèi)ツ牧耍瑸楹螞]有傳來官兵消息，難道他們……

再想想官兵直逼前來，看來戴許保等人兇多吉少，這伙官兵也頗為彪悍。

蔡春就神情恨恨，他顫聲道：“這大明怎么了，邳州鄉(xiāng)兵都跑到山東來？擅越邊境，真是國之不國！”

張有情追問：“他們?nèi)藬?shù)有多少，可有馬隊精騎？”

龐二爺?shù)溃骸八麄冇旭R隊攔截，俺沒看清，估計有幾百人。除了鄉(xiāng)兵，還有地方上的新建聯(lián)防。”

眾人皺眉，這情報太模糊了，章大個子吼道：“官兵又怎么樣？又不是沒打過，跟他們拼了。”

他濃眉大眼，膀子粗大，兩腿滾圓，特別顴骨非常高，看上去長得非常兇惡，又因為人高馬大，本名章其蘊(yùn)倒被人忘了，人人稱他為章大個子。

他弟弟章其猷也是魁偉，與哥哥外貌相似，但嘴巴更大，嘴唇更厚，下巴鏟出，更有兇像，被稱章二個子。

二人家族熏陶，也從小殺人，此次的李家莊慘案，他們手下窮兇極惡，除糟蹋了很多婦女，還將一少女剖腹，填入石頭。那些嬰兒們，他們則興致勃勃放入石輥下，碾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