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剛亮小楞子便背著竹簍出門去了河灘，把云衣伶要的東西給取了來。回程的路上，天上開始飄起了鵝毛雪，蘇滬城的冬，向來少雪，故而小楞子見著雪也格外興奮。
“云姑娘，下雪了！”小楞子背著竹簍興沖沖地奔回住處。云衣伶老遠便聽見了她的喊聲，如今見著她一路小跑身上飄了不少雪，跟個銀發(fā)老人似的，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啊，下雪的天這么跑也不怕路上摔著！”云衣伶從屋內(nèi)走出來，拿了件襖子遞給小楞子。
小楞子緩過氣來接過襖子穿上，興奮說道：“不怕，摔不著的。我都好多年沒有見過蘇滬城下雪了，上次還是天順年間在太和茶樓的時候，那時候我干爹還抱著我看雪……”
“你干爹？”云衣伶還是頭一次聽到小楞子說起她的身世。
“嗯，我從小是個棄兒，是干爹把我拉扯大的，天順七年饑荒鬧得厲害，干爹才不得已把我送去了戲班子謀生。”小楞子回憶起當(dāng)年的事，久遠的記憶又變得清晰起來。
“那后來呢？”云衣伶好奇問道。
“后來干爹病走了，從此以后便再沒人陪我看雪了。”小楞子想到這有些失落，干爹走了，二妮子走了，程連成不要她了，這些待她極好的人，最終都離開了她，如今剩下她孤零零的，獨自漂泊。
“你今日不是還有我陪你看雪么？”云衣伶在她身旁幽幽說道，她目光落在小楞子緊鎖的眉上，不由得心疼了起來。
小楞子聽她的話，心裏不由得一陣感動。她想伸手去抱抱云衣伶，只是張開了懷抱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了她觸不到云衣伶的事，只能僵硬地楞在原地。
云衣伶扭頭看她宛如停滯般的動作，心底也猜到了小楞子的意圖，她轉(zhuǎn)身，堪堪鉆到小楞子懷裏，回手抱了她一下。
小楞子楞了楞，下一刻卻是咧開嘴，心滿意足地笑了。
云衣伶從她懷裏脫身出來，伸手?jǐn)n了兩堆雪在手中，不過片刻功夫便捏了個精致小巧的雪人出來。
“真像你，一襲白衣。”小楞子看著云衣伶手中的雪人，笑讚道。
云衣伶沒想到她還會說笑，微微楞了楞，隨即淺笑回眸輕聲問她：“贈你可好？”
說著將手中的雪人遞到小楞子面前。
小楞子伸手接下，卻是低語道：“以后下雪都在我身邊陪我看雪可好？”
“嗯”一聲低低的回應(yīng)，卻已然足夠。云衣伶站在小楞子身邊，與她并肩，寒風(fēng)卷起落雪，佳人有約。
此后幾日裏，云衣伶在屋中用泥和柳枝教了小楞子些許音律，小楞子也總算是識了些戲譜。
眨眼間出了冬，戲班子也開始上戲了，故而小楞子這日一大早天光剛亮就出了門，雖然有十兩銀子傍身，但總是吃老本這日子也過不下去，她要找個地方先唱上幾出糊個口。她從自己的行李裏翻出一身男裝給自己換上，程連成的班子裏她唱的是生，故而她是女子的真實身份程連成也從未向外人公布過，如今她要另謀下家，這自然還是換一身男裝去來得穩(wěn)妥。
這蘇滬城裏的戲班子不少，但是這要能出角兒，拉出幾個唱得好的還真沒幾個，小楞子在街上買了兩個包子草草過了早之后便決定去張老板那兒看看，這蘇滬城裏的戲班子頭小楞子私交認(rèn)識的真沒幾個，有些就算認(rèn)識也不能輕易投靠，這些人私底下雖然和程連成交好，但到了這生意場上也還是程連成的對頭，自己畢竟是程連成親手拉拔起來的人，程連成雖然趕走了自己，但是自己也不能第二天就投到對家的戲園子裏。
但這張老板就不一樣了，張老板管的是官家的戲園子，和程連成的那種私底下成立的戲園子不在一條道兒上，自己投了張老板想來也不會讓程連成多想。
主意打定小楞子便朝著官家的戲園子走去。
官家的戲園子不像程連成的班子那樣每隔幾天就要開場唱上那么一出，官家的戲園子向來只在官府有活動的時候會去唱上那么一兩出，不唱戲的日子裏便在戲園子裏排場子。但今日這官家戲園子似乎與往日有了些許不同，說是在排場子但那臺上的家伙把式都不比平日裏在官府表演的時候差，但若說是表演，這院子裏除了張老板和幾個認(rèn)不得面孔的女子連半個官的影子小楞子都沒見到。
“聽說了嗎，今兒來的這群貴客裏可有那個地方來的人！”云衣伶跟著小楞子剛走進官家戲園子就憑借著自己出眾的聽力聽到了不少私下的議論聲。
“那個地方？你說的莫不是京城裏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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