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太監(jiān)在你來我往地打機鋒,秀女們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騾車旁邊,等待未知的命運。
第三位太監(jiān)嗆了同伴一句,便得意洋洋地收回手指,端著托盤走到里面去了。疏落的陽光下,隱約可以見到,其中一塊木牌上泛著淺淺的金色,似乎鏤刻著一道淺淡的金邊。第二位太監(jiān)臉色微變,朝秀女們望過去,似乎是想找出木牌的主人。
但秀女們的神情別無二致,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木牌子的主人。
第二位太監(jiān)輕輕咳了一聲,捏著尖尖細細的嗓子道:“你們先到御花園里候著,等鑲藍旗的姑娘們到了,再一并擇之。要是渴了餓了,不妨同我說上一聲,我雖是個下人,但替你們送些食水過來,還是做得到的。”
秀女們大多神情淡漠,對第二位太監(jiān)道了聲謝,但響應(yīng)者寥寥。
那位太監(jiān)知道,這些被留過牌子的秀女,大多是出身顯赫,別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就算是戶部的司官,也有直接嗆聲去罵的,因此也不甚在意。又等了兩三刻鐘,后面的宮道上緩緩駛過來第二輛騾車,車子上插著一面小小的鑲藍旗,正是他剛剛提到過的,鑲藍旗的秀女。
因為她們都是上一輪留過牌子的秀女,數(shù)量不多,因此便一并留看。
第二輛騾車停了下來,從上面走下一排秀女。剛剛離開的那位太監(jiān)端著空盤子,將秀女們的牌子逐一收了回去。余下的秀女們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被兩位太監(jiān)帶領(lǐng)著,朝御花園走去。
此時正是朝陽初升的時辰,宮里宮外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動靜。灑掃宮女們早已經(jīng)離去,各宮娘娘們又剛剛起身,恰好是一個難得的空擋。最前面的一位秀女幾步上前,問道:“這位公公,我們可是第一批待選的秀女么?”
兩位太監(jiān)相互對望一眼,均搖了搖頭。
那位秀女面色微變,卻安靜地退到一旁,跟著太監(jiān)們往前走。余下的秀女們或臉色大變,或鎮(zhèn)定如常,或神情淡漠,反應(yīng)不一而足。江菱在一旁看了許久,漸漸看出了些意思。
正待再說些什么,忽然前面?zhèn)鱽砹穗[隱的喧嘩聲。聲音不大,但在宮里出現(xiàn)喧嘩聲,卻讓人感到有些意外。兩位太監(jiān)又相互對望一眼,陪笑道:“還請秀女們走慢些,要是讓前面人碰見了,免不了又是一場爭執(zhí)。”
一位秀女問道:“那前面是誰?”
一位太監(jiān)答道:“前面還有些前次留牌的秀女,再有就是宮里妃嬪的親眷了。姐姐們都懂得,那些親眷們多半是‘要留,但又不能留’的,因此便在體元殿里,被冷落了整整兩個時辰。”
秀女們聞言,都忍不住朝那邊望過去,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那太監(jiān)又笑道:“姐姐們無需擔憂,那些親眷們是不能留,但姐姐們可非同一般,俱是千里挑一選出來的,最得皇親貴戚們青睞。好了,眼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姐姐們快些罷。”
話音剛落,前面那些喧嘩聲慢慢地小了,稀了,最后再也聽不到了。
秀女們又重新站成兩排,跟在兩位太監(jiān)身后,穿過層層疊疊的花木,來到御花園的深處,等候……呃,等候挑選。江菱眨眨眼睛,看看前面空蕩蕩的座椅,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個大的座椅,全部都是空的,茶盞是空的,冊子玉尺筆硯雖然備齊了,但也全都是空的。
——怎么回事兒?
——耍著她們玩么?
江菱愣了一下,可見到周圍的秀女們都神色淡定,便也跟著淡定了。
橫豎正主兒都不急,她這個半路里冒出來的,又何必煩憂?
等了兩三刻鐘后,終于有一位陌生的太監(jiān),帶著兩位三十歲上下的女官,朝這邊走了過來。等走近了江菱才發(fā)現(xiàn),太監(jiān)手上捧著一本冊子,兩位女官手里則各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她們剛剛收上去的牌子。江菱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選秀,但想想也知道,這個流程似乎有些不太對。
但還沒等她想清楚,那位陌生的太監(jiān)便展開那本冊子,開始唱名。
——這算是選完了?
……你們宮里人真會玩。
江菱朝那本冊子上望了一眼,見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標注著某某秀女出身某某將軍府,某某秀女又出身某某巡撫府,某某秀女又出身……她想起臨走前,嬤嬤們叮囑的那句“這回是在選家世”,便有些了然地點點頭,家世家世,果然是將家世選到了極致。
第一個留下來的,是個高挑的姑娘,據(jù)說是被某個貝勒留了做側(cè)福晉。
第二個留下來的,是個冷淡的姑娘,據(jù)說是被某個老一輩的親王收走,去處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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