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的以為自己是誰呀！

一個耳光重重的落在臉上，我用手輕輕的觸碰著那緋紅發(fā)燙的一塊，眼睛卻只是低垂著。我是誰？這個問題可真好。我連自己都快弄不清楚自己是誰了。本想說些什么，卻只是動了動嘴唇，始終保持著沈默。我需要忍！這句話對自己已經(jīng)說了太多遍。可是我真的只能這樣活著嗎？真的只能這樣活著嗎？忽然我發(fā)出一種輕蔑的笑容，盯著眼前這位惱羞成怒的客人。我在笑，真的夠了。

賤貨！

他嘴裏不斷的吐出不堪入耳的句子。我只是這樣笑著，只是這樣看著。笑著他憤怒的表情，看著他暴出的青筋。媽媽來了，她一個勁的陪著小心，并招來了許多年輕的姑娘。她們擁在他的旁邊，肆無忌憚的笑著，還不時的做出些挑逗的動作。可是似乎我的笑已經(jīng)觸犯了他的“高貴”，他推開所有的人，只用手狠狠的抓住我的雙肩。

我剛剛想用內(nèi)力震開這雙骯臟的手，可是他的手忽然僵硬了，卻仍然抓在我的肩上。一個姑娘叫了出來。他死了，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沒有一個人註意到兇手。所有的人都被嚇住了，滿場的亂跑。忽然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后每個人都站在了原地，就像被下了什么咒語，全身不能動彈。

一個俊朗的白衣少年縱身而下。人們大叫著：

血舞天涯！！

不對，不是他。在眾人慌亂之時我停下來檢查了一寫尸體。只不過是一般的劍痕而已，他快的并不是劍，而是身法。一種近乎迷縱步，卻又比它要快上幾倍的輕功。

少年環(huán)顧著四周，眼睛卻在我身上定了下來。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近乎鄙夷的目光。我迎著它，剛才面對著那樣憤怒的眼神也不曾退一步，何況他并不是“血舞天涯”，只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聽說你見過“血舞天涯”

打量了我好久，他才說出第一句話。我淡淡的一笑：

見過他的只有死人。

我并沒有撒謊，雪舞是和血舞天涯擦肩而過的。在我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的那天，他便死了，永遠(yuǎn)的死了。

劍在下一刻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后來再想，已忘了當(dāng)初是怎樣的心情。只覺得眼前的人不安的眼神中藏著一些我曾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所以突然而生的竟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相信命運(yùn)的人總會相信每一個相遇都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和挑戰(zhàn)，雖然註定結(jié)局可是仍可以很享受過程中的驚心動魄。

我想如若當(dāng)時再晚上那么一秒，或是那枚蝴蝶鏢再偏一點點，我的脖子上會不會多出一條血紅的口子。

他，就這樣悠然的落在了我和白衣少年的面前，伴隨著一種劍斷時清脆的聲音。我如夢醒一般看著眼前的他，註視著那雙也正迎著我的目光的眼睛，它在說著什么，它是那樣的漂亮，讓人想伸出手輕輕的撫摩。註視著高高的鼻梁，那是世界上最高傲的鼻子，它就是王，它就是主宰一切元靈的統(tǒng)治者。我看得呆了，卻不只是因為這張完美的臉……

古柯，你真的在這？

白衣少年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

海葵，少胡鬧。

那個被白衣少年喚做古柯的男子輕聲說。

不要，古柯，我要跟你在一起。

白衣少年將長發(fā)披下來，柔順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舞蹈著，張揚(yáng)著美麗。那好是一張嬌艷的臉，兩個眼珠含情的望著那個叫古柯的男子。我低下了頭，輕輕的用手觸到了自己已近枯黃的臉，眼淚竟然無來由的滴落下來。

我說過，別跟著我。不然別怪我不念同門之誼。

古柯只是默然的望著，手已是握住了腰間的劍。

那個叫海葵的少女跪在古柯的面前，手纏著他的腳，淚水有節(jié)奏的滴落，因為太安靜，那聲音就似重錘一般敲打著我的心門。

可是我在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仍和的憐惜，他只是用劍挑開她的手，朝我這邊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雪舞小姐，您受驚了。

他的臉?biāo)坪跏窃谒查g改變的姿態(tài)，陽光照射著他的每一寸肌膚，嘴唇揚(yáng)起的角度幾乎是一個完美的弧線。

我使勁的揉撮著手中的錦帕，不知所措的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為了表達(dá)我的歉意，請您務(wù)必接受此物。

他從胸前掏出一個白玉的小盒子。上面刻著斑斕的圖畫，一條條龍穿過云端，自由的擁有天地。我接過盒子，道了聲謝謝，然后不由地低下了頭。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轉(zhuǎn)過身，走出江南樓。只留下低聲抽泣的海葵，和失了魂魄的我。海葵沒有跟出去，她無力的坐在地上，用怨恨的眼睛盯著我，我能感覺到她眼裏的那股恨。

媽媽催叫了許多次，她才拄著自己的劍慢慢的爬起來。她回頭望了一眼。

我程海葵不會放過你這個賤女人的。

我知道她誤會了什么，但是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解釋，而且似乎也以為這種誤會是真的。我偷偷的發(fā)笑，媽媽的鞭子打在身上我卻仍在笑，心裏很開心，一直望著懷中那個精致的小盒子。

故事從開端之時便已註定不會只是匆匆的一瞥。我無法忘記那張冷漠中藏著優(yōu)雅的臉，也無法將那雙少女怨恨的眼睛在記憶裏抹去。它們總交替的晃過我的眼睛，讓我記住一些片刻的曾經(jīng)。我不明不白的卷入一對男女的愛情裏，并且終將取代變成主角，不過我不清楚自己即將演出的是一出悲劇還是喜劇，或者根本就只是鬧劇。無怨在沒有看過劇本之前就將所有投入了進(jìn)去。

那以后，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江南樓中，他一擲千金的買下一個榮華不在的歌妓的時間，然后恭敬的執(zhí)著她的手走進(jìn)一間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濃香的房間裏。除了偶爾的琴聲與斷續(xù)的劍鳴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從這間房傳出來。沒有人知道，裏面兩個人在談著什么？在做著什么？

他從未告訴過我他姓什么，亦或許是自己不曾問起。欣賞著他的一眉一目，欣賞著他的一舉一動，然后如同朝圣一般細(xì)細(xì)的聽著他講述自己。他基本上沒有問過我的過去，只是低聲的說著，似乎不想要什么答案，只要一個人在身邊聽著就好。他說起他的父親，那是一個多情的劍客，一生一世只守著他躺在床上的母親；他說起他的師傅，那是一個智慧的老者，悠然自得的隱居在一個小山村裏；他說起程海葵，那是一個和她青梅竹馬，對他情深義重的女子；最后，他說起他的仇人，那是個一劍刺進(jìn)父親心臟，讓他在十三歲之時失去全部的人。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的眼裏掠過一絲強(qiáng)烈的殺氣。仇恨往往是最強(qiáng)勁的武器，雖然它讓你在傷到別人之前已無法治愈因它而蔓延的傷。他撫摩著手中的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如若這把是血魔的話，那么我的仇早就報了。

再次聽到這兩個字，我心裏一征，忽然明白了那天程海葵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逼我說出“.血舞天涯”的下落。而我呢？我就必須瞞著眼前這個讓我越來越不能割舍的人一輩子嗎？為了自己那可憐的自私……

再次看見程海葵的時候已是幾個月以后的事了，這期間她似乎人間蒸發(fā)了似的，沒有了消息。她出現(xiàn)在我眼前，以一個正值少年，美麗絕世的大家小姐的姿態(tài)，低眼望著我。我細(xì)細(xì)的看著那柔柔的綢緞，卷起的裙摺，羞澀的雙腳，以及她每一處的美麗，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似乎已經(jīng)忘了自己已經(jīng)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