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魯士人的炮彈轟炸了幾個小時，直到下半夜，外界隆隆的炮聲才慢慢平息。

地下室可供棲身的空間不大，幾步之間便是雜物與墻壁。桐油燈盞緩慢艱難地燃燒著，每一聲炮響降臨，那本就微弱的火苗就劇烈晃動一下。頭頂?shù)哪景弩芈湎禄覊m，有一些雜物被震得掉在了地上。地下室是封閉的，可在這狹窄的空間裏，不知為何總能灌入邪風(fēng)。四面八方，均是詭異的風(fēng)聲。

亞瑟漸漸停止哭泣，靠在弗朗西斯的懷裏，一言不發(fā)。他的嗓子已經(jīng)哭啞，再張開嘴也只能發(fā)出一種嘶啞的像壞掉的哨子一般的低吟。弗朗西斯看見他那濡濕的的綠眼睛腫了起來，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就像天上閃爍的星辰。他吻過那滴淚，扶一扶亞瑟，輕聲問：“好些了嗎？”

亞瑟沒有回答，這時候，又是一陣炮響，桐油燈芯的燭火晃動了一下，熄滅了。

整個世界陷入了濃墨一般的漆黑之中。

亞瑟在黑暗中無意識地掐住了弗朗西斯的腰窩。弗朗西斯把他摟得更緊了些，讓他的胸膛完全貼近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彼此燥亂的心跳，還是輕聲地：“別怕，我們都還活著，我們的心臟還在跳動，我們沒有死。”

炮聲慢慢停息了，興許是普魯士人已經(jīng)停止了炮轟，過了很久，也沒再等到那尖銳的、可怕的鬼嚎。風(fēng)聲也停止了，原本只是封閉視覺，如今寂靜得如同入了死亡之境，連聽覺也一并被剝奪。弗朗西斯想去移開地下室的活動門板瞧瞧外面的情況，剛一起身，又被亞瑟拉了回去。

亞瑟縮在他的臂彎處，不說話，也不讓他走。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不可聞，仿佛不仔細(xì)傾聽，就難以確認(rèn)他還活著。弗朗西斯不動了，重新讓亞瑟依偎著他的胸懷。他輕拍亞瑟的肩膀，用安撫的語氣說：“不必勉強(qiáng)自己。在這裏，我看不見，所以我什么也不會知道。你可以哭，可以軟弱，或者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過了今晚，我會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他沒有說謊，確實是看不見的。這裏就是一座牢籠，一座以未知為欄桿，以恐懼為鎖鏈的牢籠。弗朗西斯只能用聽覺、用觸覺，得知亞瑟的衣物摩擦?xí)r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得知那雙美麗的綠眼睛再次落下了淚。他感覺到亞瑟站了起來，正朝他湊近。

青年細(xì)微的、潮熱的氣息縈繞在他的鼻尖。在失去視覺的空間，其他的五感均被放大了。弗朗西斯清晰地感受得到，亞瑟捧起了他的臉，那只落在他顴骨上的手掌心處有一點(diǎn)點(diǎn)汗意。有片唇徘徊在他的嘴角，有些惶恐，有些膽怯，卻執(zhí)拗著不愿離去。而后，過了半晌，那片唇終于落在他的唇上，柔軟的，溫暖的，帶著濕意。

亞瑟吻得笨拙，卻吻得執(zhí)著。他依然如同以往他主動抱住弗朗西斯的時候，身體顫抖個不停。但這一次，他的主動仿佛是真的因為情欲。他主動騎上弗朗西斯的身體，主動解開自己衣服的紐扣，主動執(zhí)起弗朗西斯的手，探向自己的身下。

然而，他一直在落淚。

他的淚水滑過臉頰，連同鮮血一并混進(jìn)他的吻裏。那個吻充斥著咸苦、血腥味，還有些許孤註一擲的糾纏。他仿佛變成了一朵柔弱的小雛菊，如所有的攀藤植物，用雙腿纏上弗朗西斯的身體，依附上他。

于是體溫很快地交融了。相較于弗朗西斯因撩撥而迅速升溫的身體，亞瑟簡直就像一塊冰塊。他們肌膚相親，唇齒相依，下身相互糾纏。有片刻弗朗西斯似乎聽見亞瑟哭出了聲，但很快地被他以更加深入的吻掩飾過去。或許亞瑟是真的情動了，或許沒有，又或者，他是因為自己的無力，與那無處安放的仿徨，急需找到一個宣洩的端口。他如此地，沈默至此、隱忍至今，從不抱怨，從不憎恨，以致于眾人都忘了，這個愛著世人的主教，其實從來都是孤獨(dú)的。

這一刻，弗朗西斯從他無聲的吻之中聽見了悲傷的吶喊與求助。

亞瑟扶著弗朗西斯的腰，自己坐了下去。他疼得叫出了聲，但下一刻，他又咬緊下唇把聲音咽了下去。弗朗西斯撫上他的唇，試圖用手指去解開他對自己的桎梏。

“別忍，叫出來。”他再次吻上亞瑟的眼睛，吻去他眼角的淚痕。這朵美麗的小雛菊舒展著嬌嫩的花瓣，搖晃著自己柔軟的梗莖去取悅他。他如他所愿地叫出了聲，是那種喑啞的、破碎的，帶著哭腔的囈語。

弗朗西斯知道這是亞瑟的第一次。他的疼，他的欲，均是第一次。他把讓自己開苞的權(quán)利獻(xiàn)給了他，毫無保留，也毫無怨言。無論何種緣由，此刻亞瑟是屬于他的，完全屬于他。

這是多么美妙的征服感啊！他戰(zhàn)勝了上帝，也戰(zhàn)勝了世間所有的人，得到了亞瑟的一切。他在褻瀆神，在俯視著世間所有的一切。世人匍匐在亞瑟的腳下，而他壓在亞瑟的身上，進(jìn)入他的身體，讓他因他而動情。他人仰望亞瑟，只有他與亞瑟平視。愛情面前人人平等，他愛著他，所以他們是平等的。

弗朗西斯擁抱著亞瑟，就著交合的姿勢把他壓在了地上。地下室骯臟、潮濕，還充斥著老鼠的叫聲與霉味。他不愿蹭臟亞瑟的身體，就脫下自己的衣服墊著他的背部。如今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黑暗，能在黑暗中視物了。他看見亞瑟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特別明亮，也特別美麗，無論何時，都是黑夜中指引他道路的那顆星星。他吻過那顆星星，也吻過亞瑟的唇。他伏在亞瑟的耳邊，以狂熱之心問他：“亞蒂，我熱愛你，崇拜你，并且愿意將我的整個生命全部獻(xiàn)給你。那么你愛我嗎？不以上帝的名義，不以柯克蘭主教的身份，僅僅作為亞瑟。我想知道，亞瑟有愛著弗朗西斯嗎？”

亞瑟沒有說話，微微蹙起眉心，睜著濕漉漉的眼睛，似是魔怔了。他已經(jīng)盡量放輕力度了，但因是第一次，依然把亞瑟弄出了血。他看見亞瑟被他折起來的大腿，根部以下與他相連的位置滲出了鮮血，沿著臀溝滑落，染紅了白襯衫，就像一朵綻放的玫瑰。說實話他并沒有多少生理上的快慰，亞瑟那處太過狹窄，并不能夠讓他徹底沒入。但不知為何，他看著此刻的亞瑟，看著他為自己流血，想到他方才吻他的時候一并吞下的淚水與鮮血，心裏就充斥著強(qiáng)烈的快感。

有一瞬間弗朗西斯想到了死。他想吞下亞瑟的一切，把他的血肉完全占去據(jù)為所有，然后死在一處。他想讓亞瑟成為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無論是誰，就算是上帝也無法將他們分開。他是撒旦，就想讓亞瑟也變成路西法。他想讓亞瑟墜落，與他一同墜落到人間，甚至墜落到地獄去。

他犯了嫉妒與貪婪之罪。他瘋狂地嫉妒著亞瑟心裏的上帝，又瘋狂地貪戀著這個躺在他身下的亞瑟。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打算要做一個好人。或許他會為了亞瑟學(xué)會美化與掩飾自己，但他知道，他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惡魔。

他內(nèi)射了。直到完全疲軟下去，他還戀戀不舍地埋在亞瑟的身體裏，不愿離開。他又吻了亞瑟，握著對方的器官再次律動。他能感覺到，亞瑟包裹著他的地方劇烈地緊縮，死死地吸住他。養(yǎng)精蓄銳過后，他再度興奮起來，又開始新一輪的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