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可備下了？”沈越情知此時林如海還沒下衙，自要問上一句：“誰招待內(nèi)監(jiān)呢？”

門子笑道：“香案已經(jīng)齊備了，是小公子招待內(nèi)監(jiān)。”想想又是一笑：“人人說小公子很有氣度，和公子當年也不差什么呢。”

沈越聽了又是高興又有點替林如海心酸，這次便請李先生走在頭裏。一進正廳，便見側(cè)位上坐了一個小小的人，臉上的肉鼓鼓著，眼睛裏全是認真地看著一個客位上的小太監(jiān)。

給一個供奉下旨，來的小太監(jiān)也沒多大，可對比之下就顯得成熟得多。現(xiàn)在這成熟的正讓不成熟的看得快流汗，見到李先生與沈越高興地站了起來：“給李大人道喜，小沈大人你也來了。”正是下午接兩人入宮的那位。

側(cè)位上的寬哥兒也明顯松了口氣，自己艱難地從椅子上爬下來，也向李先生與沈越打招呼：“先生，哥哥。”

李先生向著小太監(jiān)拱了拱手：“勞小內(nèi)相久侯了，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小太監(jiān)笑瞇瞇地請李先生接了旨，又收了黛玉讓人送來的茶資，才向著李先生道：“太上皇還有口喻。李熙，你覺得沈越所畫先皇后娘娘真容，可重現(xiàn)娘娘當日風采？”

聽到太上皇有口喻，李先生早帶著沈越與寬哥兒一起跪下，聽完后以頭叩地道：“沈越學畫時日不長，又沒見過先皇后娘娘慈顏，據(jù)臣看來，有先皇后娘娘八九分的風采。”

聽他奏對完，小太監(jiān)又請大家起身，然后就要辭去。李先生又帶著小哥倆送至府門外，看著人上了車才回府。

寬哥兒就要拉上沈越的手，又想起自己忘了恭喜李先生，便做出鄭重的樣子向李先生賀喜，還大人模樣地說：“姐姐已經(jīng)吩咐廚房備宴，等著老爺回來請先生赴宴。”

對寬哥兒李先生包容更多，含笑向他謝過，才回自己院子裏梳洗。沈越便拉著寬哥兒去內(nèi)院，聽到寬哥兒問自己：“為什么李先生做供奉就是六品，哥哥你只是七品？”

沈越只好告訴他自己年紀太小，又只是秀才功名，若是官職太高的話容易引起物議。寬哥兒歪一下小腦袋：“六品官也不高呀。”

這是誰家的孩子？沈越松開寬哥兒的手，又讓小孩一把抓牢了：“我不是覺得六品官兒小，就是，就是先生年紀都那么大了。”

沈越不再理他，聽他自己自說自話的告訴，才知道本該親自接待那個小太監(jiān)賈敏，因上午的時候?qū)④姼Y的二嫂子過來探病，娘兩個又哭了一場，賈敏就有些支撐不住了。請李太醫(yī)來看時，倒說去了些郁結(jié)，再用藥效果更好些。

黛玉這次說什么也不肯讓賈敏勞累，寬哥兒做為家裏的男丁，就讓她派了出來接待小太監(jiān)了。揉揉小孩細軟的頭發(fā)，沈越向他笑道：“寬哥兒今日真有男子漢的樣子，能替姐姐接待宮中來人。就是門上的人都知道你比哥哥當年還強呢。”

寬哥兒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真的比哥哥還強？”

沈越重重點頭：“強多了。哥哥象你這么大的時候，還沒怎么出過府門呢。”

“哦，”寬哥兒很同情地看看沈越，安慰他道：“哥哥現(xiàn)在挺厲害了，我聽老爺說，好些剛中了進士的人，還不能馬上就授官兒呢。”

知道剛才你還嫌六品官兒小？沈越覺得弟弟、不管是親弟弟還是小舅子，都是來折磨人的。好在賈敏并無大礙，也已經(jīng)用了藥，沈越囑咐黛玉不可累著自己，便匆匆至自己的書房，要將李先生得官之事寫信報給沈任。

又由寬哥兒想到了詢哥兒與諳哥兒身上，分別給兩個弟弟各寫了一張紙，無非是讓他們好生聽父母的話，又特意讓詢哥兒下次把寫的字附信給自己看。

將信交給往揚州的專人送出，又讓人去內(nèi)院向黛玉要了些京中的小玩意隨信帶去，就聽林如海已經(jīng)回府，正與李先生在他書房裏說話。

沈越進門的時候正聽李先生說要自己尋個宅子：“若沒有官身，住在林大人這裏也沒什么。即得了官職，為朝庭體面也得自己支撐起來。”

此言也是正理，就算京官清苦些，住在別人府裏也不象話。沈越便進言道：“我母親的陪嫁裏有一個小宅子，在西邊靠南城的地方，宅子倒不大，一向是租給進京趕考的舉人們的。現(xiàn)在先生住進去，豈不是兩便？”

地方倒是好地方，將來李先生上衙也方便。不好處就是房氏的嫁妝，說出去不好聽。沈越向李先生笑道：“那宅子也不是時時都能租出去，就全年都租出去，一年租金不過五十兩銀子。先生這些年在花房勞累，正該得一半的進益，用來抵房租便是。”

林如海覺得妥當，李先生還要推辭：“你那花房剛搬進京不久，能有什么進益？再說我這些年也存了些銀子，倒不難于此。”

沈越便道：“先生是為我才去了內(nèi)務府，論理這宅子該送給先生的。又怕先生不自在，才收先生的租金。對了，先生即不去莊子裏了，那花房也可搬到先生的宅子裏。”

李先生聽出語病：“不是說那宅子不大？”哪兒放得下一座花房？

沈越就嘿嘿一笑：“三進，只有三進。”

李先生只好搖頭，自己以為兩進頂天了，學生卻覺得三進還是小宅子。不過想想林府現(xiàn)在是五進的宅子，學士府雖然明面上是五進，內(nèi)裏套院無數(shù)，也就釋然。只對沈越道：“若是花房搬進去，讓他們另開了門，我受不得那吵鬧。”

沈越自是應了。便有黛玉遣人來請他們?nèi)胂Ｒ蛸Z敏病中不便，沈越三個都算得上是李先生的學生，所以就是黛玉也同桌用飯。

“今日倒是辛苦兩個孩子了。”李先生向著林如海感嘆一句：“寬哥兒才三歲多的孩子，竟然能接待宮中內(nèi)侍，說出去誰肯信呢。”

林如海看向一雙兒女也頗得意：“也是太太這一病，兩個孩子一下子長大了好些。”

寬哥兒看沈越與黛玉兩個都不說話，自己道：“我也要和哥哥一樣，做太太與姐姐的依靠。”

大家聽了都是一樂，黛玉自嘆一聲：“可惜我不好出面，不然也不必讓寬哥兒招待。”

林如海安慰她道：“世情如此，我兒不必自怨。何況今日你準備的已經(jīng)很好，從香案到茶資，樣樣不差。”

黛玉面上就也現(xiàn)出笑意：“做弟子的為先生該做的。”

李先生看著自己的幾個學生，臉上即欣慰又有些感傷：若是自己成親，孩子定比沈越還大些，現(xiàn)在與自己坐在一起的，應該是自己的親子嫡孫。

林如海覷著他臉色有些不好，向他舉杯道：“說來玉兒與寬哥兒都是先生教導的多，就是越兒也多得先生之力才得了官。我敬李兄一杯。”

李先生端杯一飲而盡，向林如海笑道：“今日我才明白了如海的感受，人生得一好學生，強如家有逆子。”

沈越忙起身想說不敢當，林如海笑道：“坐著你的吧，李先生夸的是黛玉和寬哥兒。”又讓兩個孩子敬先生。沈越也不覺得沒臉，笑嘻嘻替兩位先生倒酒，又替黛玉兩個倒香露。

“先生，今日我表兄說外祖母想給師母下帖子，要請師母赴宴呢。”沈越突然想起此事，要讓林如海有個準備。

林如海點頭：“按說也該各處走動起來。只如今你師母身子不爽利，要耽擱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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