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王初一整個人呆若木雞。

莫大小姐柔聲道：“當年為了隱瞞實情，我爹只好向外人推說是山賊作亂，讓你們孤兒寡母這么多年都蒙在鼓里……對不起。”

“原來……原來是這樣！當時皇帝被人追殺，落難之際正好遇到了死鬼老爹，于是就讓他去搬救兵。托他的福，皇帝老兒逃過一劫，但是老爹卻不明不白地掛了！這么說來皇帝下旨賜婚，對于莫家而言是一個重重的責罰，對于王家來說，反倒是一個補償了？”

如他先前所說：皇帝也是人，人做事都需要理由的——這個婚約有理有據，并不是“昏君亂點鴛鴦譜”。

“現在你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對你們王家，我爹自問心中有愧。而我娘……也為這件事深感不安，覺得是因為自己當時懷有身孕，耽誤了我爹救駕，所以等到我出生之后，她就不辭而別了……”

看著楚楚動人的未婚妻，王初一心下悵然。無怪乎她從小就養成了一副古怪的脾氣，原來也是天涯淪落人。

相比之下，一無所知、忘盡前事的王初一自然要幸運得多，因此也更加看得開。

“莫莫……”王初一輕聲喊道，“你愿意相信我么？”

“嗯？”莫大小姐不解地看著他。在她的印象中，王初一打死都不會對自己說這么煽情的開場白。

“我不否認，我要逃婚完全是出于私心。但是從現在開始，我也想還你一個自由……你身上背負的東西比我沉重得多了，你比我更需要一個不一樣的未來。”說到這里，王初一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露八顆牙齒的笑容，“不論這場逃婚之旅是否順利，我答應你，我一定會陪你找到你娘。”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王初一忽然覺得自己簡直要帥炸了。

“你在逗我？”然而莫大小姐的反應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要論裝酷耍帥，王初一哪里比得上她？

“哈？”王初一尷尬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番話要是說給女神聽，她早就被自己的一腔赤誠給融化了。

看著王初一囧到不行的臉，莫大小姐忽然撲哧一笑：“呆子！你當我是姜小榭？我可不吃你這套。”

“呃……”王初一感到有些小小的失望，看來狗血電視劇里教的那些撩妹招數，對于未婚妻來說是完全免疫的。

“雖然不知道你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不過……”莫大小姐話鋒一轉，柔聲說道，“我相信你。”

聽到這四個字，王初一的心湖掀起了一陣漣漪。他本想借著開玩笑的口吻說幾句肺腑之言，順便鑒定一下自己的撩妹技能，沒想到反而被未婚妻給撩動了心弦。

王初一心神激蕩之際，莫大小姐已經向他伸出了手掌。

這是一個象征友好的動作。

他愣了一愣，隨即哈哈一笑，跟未婚妻來了個擊掌為誓——這個奇葩的逃婚聯盟，此刻便算正式成立了。

王初一說道：“如今咱們已經是生死相托的盟友了，你還有什么疑慮么？”

“有。”

王初一也是心中有數：“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會從天而降對吧？”

“不錯。”莫大小姐點點頭，“你去給姜小榭捉魚，后來就失蹤了好些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我還以為你已經遠走高飛，沒想到你卻以那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現在江南大會上，并且武功大進……你到底經歷了什么？”

“呵呵，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會相信，一切都要從那只該死的貓說起……”于是王初一當下便長話短說，將這些天的遭遇如實相告。只不過為了避免尷尬，他將自己對著仙女畫像欲行不軌那一段給省略了，關于發現畫像那一節只字未提。

“疾風步？滑翔翼？真有你的……”對于王初一天馬行空的想法，莫大小姐不禁叫絕，“如你所言，你們倆還能活著回來，確實很不簡單。”

“嘿嘿，那當然啦！你以為我那么多集《荒野求生》是白看的？”莫大小姐的金口一贊，王初一毫不知恥地照單全收，“對了，山上怎么會平白無故有個秘洞？”

莫大小姐秀眉微蹙：“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了，我知道的也不太多。只是曾經聽我爹提起過，咱們落霞莊有個禁地，我想指的就是那個山洞。”

王初一追問道：“那……山洞里一男一女的兩具骸骨又是什么人？”

莫大小姐沉吟片刻，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一具女性骸骨，應該是百年前的一代傳奇女俠——盛流云。”

“盛流云？”王初一聽得云里霧中，“那她為什么會死在落霞莊的禁地里？”

“她跟落霞莊自然大有關聯。”莫大小姐言之鑿鑿，“事實上，落霞莊的前身，就是一百年前由盛流云女俠創立、名震寰宇的天下第一大門派——圣門！”

“圣門？”初次接觸到這個陌生名詞的王初一心頭一顫。

天下第一大門派竟然是一個女子所創？這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再清楚不過，這名女子正是鐵長風親手繪于披風上的畫中仙子。單從畫像看來，便知道這位盛流云女俠定是一個武功超然、風華絕代的奇女子。

他不自覺地聯想到了金庸筆下，那位開創了古墓派、武功才智足以與“中神通”王重陽并駕齊驅的女俠林朝英。

王初一還記得自己初讀《神雕》的時候，讀到男女主角見到王重陽刻在古墓里的《九陰真經》那一段，當時就從內心深處把王重陽這個同宗鄙視得一塌糊涂：

“什么天下第一、五絕之首，我呸！林女俠為了臭道士孤獨終老，創出《玉.女.心.經》破解了全真教武功。王重陽這個混蛋不但違背諾言去翻《九陰真經》，還不要臉地說什么‘重陽一生，不弱于人’，實在是一個大寫的渣男！”

直到他懂事之后才發現，他只是單純的羨慕嫉妒恨。試想一下，身懷天下第一的武功，身邊還有個天下第一的美女倒追，這樣的渣男，他王初一也想做啊！只不過沒這機會罷了。

當然，眼下并不是討論《渣男的自我修養》的正確時機，王初一心里還有很多疑問需要得到解答。

“你說圣門是落霞莊的前身，這是怎么回事？”

只聽莫大小姐緩緩說道：“習武之人常說：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普天之下門派甚眾，各門各派的武功種類繁多，招式變化萬千，修煉方式和難易程度也是大相徑庭、因人而異。百年之前，曾經有一位世外高人，對世間種種武學招數有過深刻的論斷：各家武學，看起來紛繁復雜、各不相同，其實都是系出同源，并且殊途同歸。”

“哦？這話怎么說？”王初一自從疾風步大成之后，對于習武的興趣亦是日益增長。此刻聽莫大小姐談論武學奧秘，心里自是滿含期待。

見王初一興致盎然的模樣，莫大小姐笑而不答，反倒是先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倒是說說看，人為何要修煉武功？”

王初一略加思索，答道：“為了自保？”這個答案雖然聽上去不太光彩，但不可否認是句大實話。以他目前的武功修為，毫無內功根基，鞭法和暗器功夫還可堪一用，唯一稱得上神技的便是疾風步，遇上尋常的莽夫和野獸尚可應付；要是不幸撞見神鷹尊者、川中狂刀之流，便只有倉皇逃命的份了；更不用說金無咎和莫大小姐這一等的絕頂高手，碰上他們壓根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莫大小姐淡然一笑道：“你說得不錯！為求自保，學來一技傍身，這是大部分人初入武學之道的心態。若是功夫再上一層樓，習武便不再是為了自保，而是為了實現自身的欲望。”

“欲望？”王初一微微一怔，隨即心領神會，“我明白了，若是武功修煉有成的時候，就可以憑借一身功夫去爭名逐利，跟當世高手一較長短！”

“孺子可教。”莫大小姐說道，“到達這一境界之后，人的武力足夠支撐起自身的欲望，就隨心所欲得多。依各人心性的不同，要么持身守正、行俠仗義，要么墮入魔障、為非作歹，所謂的正邪之分，便是由這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