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星神，你計劃什么時候告訴她？”他叫住正要離去去尋奧蘿拉的阿雷斯特，冷漠發問。

奧蘿拉遲早會知道她不過是宇宙至上神送給偏愛孩子的永恒玩具。畢竟她是能量來自太陽光，為太陽星神阿波羅而生的黎明星神奧蘿拉。沒有太陽就沒有黎明，她是全然依附阿波羅的可悲存在。她會發現她對阿波羅自以為的愛是多么的可笑，她必須痛不欲生。

創世之初的大戰過后，他們在全力發展太虛星的同時尋找薩隆大人的蹤跡。外出而歸的阿雷斯特帶回了一個令卡洛斯意外的人——奧蘿拉。

他還以為奧蘿拉會滿宇宙地尋找阿波羅呢，或是在失去所愛之人后發了狂。她就這樣被阿雷斯特帶到太虛星，在阿雷斯特的說服下暫時留在太虛星的基地。

在漫長的歲月中，卡洛斯對奧蘿拉覆雜莫辨的情感和本能一直郁積在心頭無處發洩，連同沸騰的熔漿封鎖在極致的寒冰之下。他以為他有把握將無法排遣的欲望永遠封鎖在內心，但那股郁悶和煩躁變得越發致密，牢牢堆在心頭，折磨著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壓得冰層不斷破碎綻出冰隙。緊接著奧蘿拉出現了，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半躲在阿雷斯特身后，不情不愿地叫了聲“卡洛斯”。

“為什么不殺了她？她對我們沒有任何用處。”卡洛斯私下裏問阿雷斯特。

“留著她沒什么不好，我想薩隆大人是樂意見到奧蘿拉出現在太虛星的，而且——”說到這裏，阿雷斯特輕笑出聲，肩甲聳動，連帶身后機翼發顫，“作為太陽星神權柄的一部分，若是能讓她加入太虛星，你不覺得這將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嗎？”

卡洛斯不覺得這件事哪裏有趣，他只感到滿心厭煩。

奧蘿拉會對任何人露出笑容，哪怕是面對她所不喜的阿奴比，也會對他嘲諷般冷笑，只有他無法得到奧蘿拉的笑顏。早在數百億年前，看見潘拉的手搭在奧蘿拉肩上，二人姿態親密地并肩而行時，他心上永凍的冰層就已開裂，如今綻出更多冰縫。

在太虛星的基地，與奧蘿拉的相處對卡洛斯而言成了一種殘酷程度更勝往昔的刑罰。奧蘿拉身上逸散出的柔和無害的星際能量好比催化劑，引誘巖漿奔涌企圖顛覆他的世界。奧蘿拉對他的吸引是一種不可捉摸又冷酷無情的法則，他無法抑制、無法抗拒，滾滾巖漿從冰層的縫隙延伸出來迅速蔓延，終止在荒蕪的白色冰原上。卡洛斯再次隱約感到從核心能量球傳來的疼痛，他不能讓事態失去控制，也不敢預想感情迸發的后果。

潘拉帶著機器士兵前來火星增援，卡洛斯驚訝的是奧蘿拉也跟著來了。他瞥了奧蘿拉一眼，奧蘿拉仍是那副不愿多言的抗拒模樣。“薩隆大人的命令。”潘拉解釋著。

“是建議。”奧蘿拉糾正道。

無論命令還是建議，卡洛斯的行動不會有所改變。他對奧蘿拉的到來略有微詞，她并不會幫助他們獲取銀河之星，反倒會妨礙計劃的執行。因此，他沒有給奧蘿拉安排任務，而是命令幾名機器士兵監視奧蘿拉的行蹤，發現異常立刻匯報。

“卡洛斯，”奧蘿拉滿懷憂慮，直到這時她仍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一定要這樣做嗎？”

“一定要對蓋亞他們痛下殺手嗎？你和蓋亞是朋友。”

她天真地以為他們還是朋友嗎？她真的感受不到事態的變化嗎？即使親密如潘拉、泰希斯，潘拉對泰希斯的友誼也在泰希斯打瞎了他的右眼后轉化為濃烈的恨意。

卡洛斯對此不予置評。

奧蘿拉初期表現平靜，一度讓卡洛斯對她放下戒心。但他始終對奧蘿拉心懷疑慮，認定她不會輕易轉換立場，因為她對阿波羅的愛不會動搖，而阿波羅正是太陽系星神的領袖，註定與他們對立。事實也是如此。當奧蘿拉配合闖入戰艦的哈迪斯放走了維納斯和那個人類后，卡洛斯有種不出意外的塵埃落定感。

他壓住怒火，以平和的語氣詢問奧蘿拉：“為什么？”

倘若奧蘿拉能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也許他會放過奧蘿拉，但她最后只是說：“我們是朋友。”

朋友，又是朋友，可笑的說辭，無趣的辯解。卡洛斯似乎從她的回答裏讀出了一種挑釁，這讓他冷笑起來。

他曾和蓋亞是朋友，但蓋亞只在乎宇宙的和平，而和平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為什么不試著去體會權力和欲望帶來的快感？世界模糊一片，唯有欲望清晰可辨。求而不得、無法明晰的騷動日夜不休地啃食他的心，權力是最好的止痛劑。

“卡洛斯，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她看上去很傷心。

朋友？驚詫之余，卡洛斯忽地感到一陣無力的厭倦。他心中翻涌的熱浪停息，那些難以抑制的情感全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種連他也說不清的憎恨。他多想讓心中的熔漿噴發，卻不得不忍受一種無法盡情的痛楚。

在奧蘿拉看來，他們是朋友。朋友，什么樣的朋友？像他和蓋亞那樣的朋友，還是潘拉和泰希斯？以什么來參照奧蘿拉所定義的友誼？

“還是說，在你看來，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實際上，你從來都沒把我當成是朋友，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奧蘿拉哀戚的話語沒能打動卡洛斯，反倒使他更為惱怒，他幾乎控制不住澎湃的心潮。

朋友，她對朋友的定義又是什么？她從來都沒對他笑過，不曾與他并肩同行，或是牽過他的手，明明白白地對他說，“我們是朋友。”

奧蘿拉，奧蘿拉，她難道不懂審時度勢嗎？她總能精準地惹怒他。

細細想來，實際上他們連朋友也不算，因為所有人都是她的朋友，而他與奧蘿拉并不親密，所以他們只算得上是相識。

他對奧蘿拉來說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