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長安城攻下后三天，戰(zhàn)亂的痕跡總算被草草打掃一空。

劉備也第一次暫時入駐北宮明光宮、以大司馬的待遇辦公。李素則住進京兆尹府，趙溫等人也在旁邊的三公辦公區(qū)臨時勾當，蔡邕則還在半路上，至今沒有趕到長安。

這里必須強調一點：劉備并沒有僭越，因為長安北宮不是皇帝住的地方，皇帝住的最正統(tǒng)的是未央宮，還有兩側的長樂、建章。

未央宮和長樂宮之間那個緩沖區(qū)域，本來就是人臣辦公的。類似于隋唐把三省六部放在外宮，明朝把內閣放在外宮。

明光宮在這塊緩沖區(qū)域的最北端，南門對著武庫，再往南就是京兆尹府，再往南是霍光故居、三公府衙。

長安城內，一堆堆的廢墟依然不和諧地堆在皇宮和街坊中，但好歹余燼已經(jīng)全部撲滅，尸體也都燒干凈了。要把廢墟全部清掉，那起碼得個把月的時間，再要重建，一年半載都未必完成得了。

但只要這些廢墟暫時不影響其他鄰接街區(qū)行使正常的城市功能，也就罷了。

三天的時間里，長安城內的人口也簡單地重新普查梳理了一遍，雖然不精確，但也大致摸排出了李傕最后末日瘋狂造成的損害——這幾個月里，長安城及周邊，至少死了十幾萬百姓，如果不保守估計，二十萬都有可能。

李傕郭汜這些殘暴軍閥，讓雍涼“年減人口百萬”的破壞力，就是這么驚人。這還算是好的，至少194年就拿回來了，要是拖到歷史上的196，整個關中就只剩百萬人口了。再拖到198，也就是歷史上李傕被殺那一年，可能二三十萬都不剩。

如今也算是及時止損。

初六傍晚，劉備在明光宮里大致熟悉了環(huán)境之后，帶著其他幾個公卿來京兆尹府晃悠一下，順便了解情況。

李素也把剛剛出爐的數(shù)據(jù)大致分享了一下，讓大伙兒知道他們究竟得到了怎么樣一個爛攤子——這個爛攤子，兩年內能實現(xiàn)自給自足造血，恢復民生，就不錯了。最樂觀情況下，起碼第三年開始，才有可能對外輸血、支持對外戰(zhàn)爭的開支。誰讓攤到了李傕郭汜這倆漢末最大破壞狂呢。

“今年北伐打了四個月，收復隴西二郡、關中五郡，現(xiàn)在統(tǒng)計下來，總計掌握剩余人口二百八十余萬。比戰(zhàn)前少了五十萬。

天水、隴西二郡，今年倒是沒有蝗災，但旱情還是有的，只是比關中稍好一些。加上那兒農(nóng)耕區(qū)稍少，人口稀薄，兩郡加起來才不到二十幾萬人口，天水郡十六萬人，隴西郡五萬。所以百姓靠半農(nóng)半牧也能維生，牧草所需降水遠遠低于農(nóng)田，只是占地較多。

天水郡從事農(nóng)耕的百姓不到半數(shù)，往往只在渭水、洮水沿岸灌溉便利處種麥，不太依賴降雨，今年只要暫免百姓稅賦一年，即可緩過勁來，不用浪費益州的糧食賑災。

關中五郡，災情個個嚴重，目前我們治下剩余人口二百六十萬，京兆尹一百四十萬，扶風郡五十七萬，馮翊郡四十六萬，安定郡十三萬，北地郡六萬。

如果我們不進行水利整治和滅蝗，就按照現(xiàn)狀放任發(fā)展，根據(jù)我的推演，災情最嚴重的的北地郡會徹底絕收，顆粒無收十不存一。

那里不但有蝗蟲，而且水利根本無法整治，只有富平一個縣可以得到農(nóng)田灌溉。就算派人滅蝗，最多也就是讓草原少受些災害，可以活些牧民，富平縣以外其他縣的農(nóng)耕百姓依然是絕收。

唯一慶幸的是，北地郡本來就是關中五郡人口最少的，而且全郡七縣只有南部三縣需要我們負擔，北面四縣早在中平年間、羌渠單于被害后，就落入叛漢的偽南匈奴單于，那里本來也沒多少漢人了，今年那些敵對的南匈奴和鮮卑人受災應該也不淺。過冬的時候，倒是要防止那些游牧沒吃的南下劫掠。災情其次的是馮翊郡……”

李素剛剛介紹完北地郡的情況，正要說關中其他四郡，劉備直接隨和地打斷了他，也不跟他講禮貌：

“既如此，也堅定了孤暫時將北地郡劃給呼廚泉作為對抗河套五郡胡人的決心。這個郡我們漢人拿著暫時也是燙手山芋，讓呼廚泉作為根據(jù)地，趁河套胡人也窘迫，多殺掠圈地，咱給他們武器，搶了河套胡人的牛羊給咱過冬。

過兩年情況好一些了，再把北地郡全境收回來，然后把西河、朔方、上郡，許給呼廚泉。要是怕呼廚泉勢大，到時候再用類似‘推恩令’的辦法，把他兄長于夫羅的遺孤賜為姓劉，名字不變，就叫劉豹，也扶持為單于，分而治之。

孤的設想，最好是收復后的河套五郡，呼廚泉的人管兩郡，劉豹的人管兩郡，漸漸用漢官之法管理，允許他們世襲，但每一代都要朝廷從其子孫中選取繼位者，而且要入朝習學漢學，則學治優(yōu)異者繼位，跟如今治理西南夷的法子一樣?！?

劉備提到的這個劉豹，也是漢末一個非常長壽的奇葩，壽命甚至超過嶺南老妖士燮。

劉豹具體生年不詳，但至少是于夫羅188年遷到武都之前就已經(jīng)出生了。而劉豹的兒子劉淵251年才出生，所以劉豹至少63歲還能生兒子。劉淵繼劉豹左賢王之位是279年，已經(jīng)是西晉滅吳的前一年，也就是說劉豹至少活了92歲。

從董卓進京前一年，活到西晉滅吳前一年，幾乎可以算是活過了整個漢末三國時期。

李素本人對于劉備的這個建議，倒是也挺贊同的，因為北地郡確實太靠近河套草原了，靠漢族的治理思路沒法徹底搞好，既然現(xiàn)在徹底一團亂麻，只要把蝗蟲治理好了，旱災只能是放任了，只要人別渴死，吃的就靠弱肉強食問其他河套草原部落搶！

只是沒想到，漢人也有對胡人“打草谷”劫掠牛羊維生的時候，別的朝代根本想都不敢想，那不就相當于“漢人沒吃的，反過來搶突厥/契丹/黨項”了么。偏偏李素身臨其境了，聽劉備說得挺自然，也沒覺得違和。

誰讓河套五郡的胡人部落還沒學會雙側金屬馬鐙和蹄鐵、木質鞍橋馬鞍呢，趁著這個信息差，趕緊再多占幾年便宜，多薅幾年胡人的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