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巧施妙計

夏末，天氣漸漸轉涼。她在雞窩裏撿了養雞場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雞蛋。柳如花別提多開心了，她捧著這枚雞蛋親了又親，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只要見到有母雞“咯咯——”叫，東瞅細看，走向雞窩的時候，她輕手輕腳跟過去，耐心等待又一枚雞蛋的誕生。

一天的功夫，她便收獲一千來個雞蛋，裝了滿滿兩籃子。豐收的季節剛拉開序幕，一個人忙不過來，她讓二嬸來幫忙，還請了一個小工麗紅，其實是石頭的妹妹。這樣一來，如花自己便可以騰出手，到鎮上售賣當天的雞蛋。

她的生意出奇地好，老顧客絡繹不絕，常常惹得同行們干瞪眼。往日和顏悅色、嬉皮調侃的小商販們像約好了一樣，他們虎視眈眈地盯著如花，一場激烈的戰爭隨時可能爆發。

顧客們在柳如花的攤前擠成了一團，沒買到的拼命往前擠，買到了的卻也很難全身撤退，只能高舉著籃子、塑料袋，在人群中吆喝著，縮緊身子，從夾縫中沖出來。這一沖不打緊，撞到了旁邊小販王嬸的攤子。堆成小山似的雞蛋墜落在地，蛋清流出來，黏糊糊的打濕了地面。本來渾圓的蛋黃散開來，像咧著嘴哭的娃娃。

王嬸推開人群大叫大罵，尖銳的叫聲讓騷亂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紛紛回頭，忙著拾掇的柳如花也直起腰，抬起了頭。只見一小嫂子高舉著裝滿雞蛋的塑料袋，像一尊雕像，傻傻地立在那裏，臉憋得通紅，不知所措。王嬸推了她一把，開始指桑罵槐：“別以為自己年輕，就不知天高地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人太多了，我被推搡出來，不小心……。”小嫂子低頭認錯，面色難堪。

柳如花趕緊站出來，雖不管她的事，可畢竟是自己的客人。她把兩只手往自己穿的圍裙上擦了擦，笑容滿面地說：“王嬸，真對不住了！您別生這么大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打碎多少，全算我的。”眾人開始歡呼，為這樣一個有擔當的女孩子吶喊，他們頻頻點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別豬鼻子插蔥——裝相（象）！”王嬸手叉著腰，哼了一聲，氣呼呼地把頭撇向一旁，不依不饒。之前的嫉妒如巖漿噴發，一股腦全部迸發。周圍的攤販全被吸引了過來，一時圍得水洩不通。

這些小商販們一手環抱胸前，一手頂著下巴，面無表情，欲看一場你爭我斗的好戲。王嬸的這一鬧騰，似乎讓他們也出了心中的一口悶氣，神色輕松。

柳如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揶揄地半天說不出話，她盡量壓抑住心中的怒火，什么豬鼻子啊，這不明擺著罵人嗎？！這王嬸咋好歹不分，自己好心兜著倒當成驢肝肺了。

好吧好吧，韓信能受胯下辱，張良有拾履之羞，自己這點羞辱不算什么。柳如花堆起笑容，遣散眾人，轉過頭繼續對王嬸好言相勸。

她心裏突然有了個想法，何不讓雞蛋商們聯合起來，將自己的雞蛋批發給他們，從而逐漸形成自己的品牌。大家擰成一股繩，勁往一塊兒使，這樣也不會擔心惡意競爭，都能保證銷量。

柳如花湊近王嬸，在她耳邊悄悄說起了自己的主意。王嬸剛緊繃的臉舒散開來，她不住地點頭，露出開心的神情。其他商販們見此情景，倒覺得無趣了，準備轉身回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妹子，你可真是我們的財神，我呆會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對了，地上打碎的雞蛋不用你賠。”說完，王嬸一邊扭著腰身，一邊哼著歌，借來掃帚，打掃起了地上的垃圾。柳如花看著王嬸，笑笑擺擺頭。

一個小時以后，雞蛋商販們齊聚她的攤前，商議大事。這些小商販年紀都比她大，甚至隔了一輩，大家聽她講解自己的計劃，眼睛發出亮光，使勁拍掌稱好。這位姑娘這些年的成長，他們看在眼裏，內心裏其實是由衷地佩服。他們相信這位姑娘一定也能帶領他們走向致富之路。

柳如花將自己的雞蛋命名為咯咯花土雞蛋，她開始把自己的雞蛋分包給街上的攤販們。街上的雞蛋一時被咯咯花雞蛋壟斷。柳如花自己則在醞釀著更大更宏偉的目標。

養雞場雞蛋的產量與日俱增，柳如花的事業越做越大，光靠一輛二叔留下的三輪車，速度太慢。她思忖著該買臺四輪子的車，可即使買了，自己也不會開。她一籌莫展，坐在雞場門檻上琢磨著該怎么辦。

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嘀嘀——”的喇叭聲，起初，柳如花以為是路人，并沒在意。喇叭聲愈加響亮，柳如花好奇地緩緩走到門邊，看到車窗邊一個熟悉的臉在沖自己笑，是林翔。

這林翔仿佛是肚子裏的蛔蟲，自己想什么，他能感應到什么。柳如花詫異林翔怎么開著一輛小卡車。

“如花，我買了一臺二手小卡車，準備去鎮上給別人拖貨，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托運的，盡管說。”林翔沖著她眨了下左眼，壞壞一笑。那酒窩總是在適時地時候出現，暖化了如花的心。

柳如花有些猶豫，她又想起了田蘭蘭。林翔仿佛洞悉著她的心思：“如花，我們是朋友，保持距離，我懂。但是，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后。”說完，一陣馬達轉動的嗚嗚聲，小卡車一溜煙地跑了。

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后。這種類似表白的話讓她的小心臟又怦怦如小鹿亂跳。面對林翔，她好像失去了免疫力，只能任由這種錯亂侵便全身。她依靠在大門的一側，腦袋裏一直盤旋著他的這句話。

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似乎想呼出身上所不能承受之重。竹林裏不知何時飛來兩只小鳥，嘰嘰喳喳，閑庭信步，無拘無束。

二嬸攙扶著吳柱的奶奶從遠處慢吞吞走來，她倆想來跟她商量她人生的又一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