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一則·日常

“現在是上午七點，還請盡快起床洗漱。浪子回頭金不換，故鄉老少等君還。清明審視心所想，萬福靜等悔后享……”

尤莉在廣播聲中醒來，卡茲正坐在她的床邊。見她醒來，卡茲說：“……”那聲音好像來自于很遠的地方，尤莉聽不清。尤莉掙扎地坐起來，說：“你重新說一遍，剛才沒聽清。”

今天卡茲的臉色仍然很差，眼睛下面的紫青色更重了。假如說昨天的眼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的，那么今天就是被人狠狠地打了好幾拳。她啞著聲音說：“恭喜你，尤莉。你還沒有被魔女寄生吧？”

尤莉不解道：“什么意思？”她剛醒來，再加上每晚做的夢都太清晰覆雜，打亂了她的記憶，以至于她一時沒想起是怎么回事。”

卡茲的臉慘白慘白的，像是營養不足，勞心傷力了一樣。她說：“安娜不是做了七個夢嗎？你之前還擔心，你會不會第七晚的夢做完之后也被魔女寄生來著。現在看你好像沒什么事啊。”

“唔。”尤莉錘了錘頭，“昨晚的夢……好奇怪，好像結束了又好像沒有結束。”

即使卡茲精神氣不足，她還是耐心地聽著：“怎么說？”

“就是，故事已經畫上句號，但是給人一種不滿足的感覺，還有‘這故事不能止步于此’的感覺。”尤莉絞盡腦汁地形容著自己的感受。

卡茲一副了然的神情：“哦，是‘爛尾’了啊。”

尤莉詫異道：“那是什么？”

“文學作品結尾寫的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意思。”卡茲解釋道，“還有結局寫的很倉促和完全脫離故事的結局”

尤莉又問：“文學作品……就是小說嗎？我之前聽書店門口很多人都在談小說，我知道那是一種講有趣故事的書，它們會爛尾？那怎么還有人喜歡它。”

卡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面色頓時紅潤了不少，只是眉頭還沒完全展開。她說：“不是所有小說都會爛尾的啦，雖然一本從頭到尾都很優秀的小說很少，但只要中間稍微精彩那么一點點，也會有人喜歡的。寫小說的門檻還挺低的，只是現在教會那邊掌管了文學作品的方面，如果不和他們處好關系的話……估計掙得就不會很多了。”

“那還真是覆雜呢。”尤莉莫名地感到惆悵，“如果干的工作不能拿很多錢，那還不如不干比較好。”

卡茲的眼睛驚訝地睜圓，不過她的演技略微有些浮夸。她問：“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就是……‘出人有滴’？什么的吧。”尤莉撓了撓頭，“你不這樣覺得嗎？”

“普通人不會那么有錢吧，只要一周能吃上一次肉不就挺好的嗎？只要開心健康就好了嘛。”卡茲笑著，“那是‘出人頭地’，嗯……用自己掙到的錢養活自己不就算出人頭地了嗎？”

“不是這樣的……”尤莉撅嘴，仿佛卡茲是什么固執的人，而她要努力改變她的觀點，“我是說那種——成為大人物、成為特別厲害的人！一周裏每天都能吃肉的出人頭地！”

卡茲好奇地問：“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我是說，怎么出人頭地？”

這問題還真問住尤莉了。尤莉糾結了一會，說：“不確定。好像……如果光有學識也不一定能成大事，而且我壓根沒那么高的學歷;如果一直努力地干活，搬東西種地當仆人，也無法……出人頭地。”

尤莉懊惱地抱住頭：“那我怎么辦啊，我好像沒辦法變成厲害的人了。”

卡茲試探地說：“當普通人不好嗎？普通的結婚嫁人，干普通的工作，然后普通地過完一生。”

尤莉想了想：“應該也行，但那樣我應該不會太滿意。嫁人……沒想過，如果丈夫是個很厲害的人……不，那也不是我出人頭地。”

“你說得很好，旁人擁有什么都不是自己的，無論是什么關系。不過，那是很遠的事呢，你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卡茲摸了摸尤莉的頭，“那就先不想了？還是先去活動室玩玩吧。”

尤莉應下：“行。”

兩人走到活動室。尤莉毫不意外地看見了維斯，她沒抬頭向他問好。卡茲用歡快的語氣，問：“這幾天都只有你一個人呢？”

“……”維斯滿眼擔憂，他看了一眼卡茲，“你怎么這個狀態……是約翰神父撤銷的守衛，他說有獄警在這裏會打擾我們聊天。”

卡茲附和道：“確實。”她有意躲避維斯的關心，所以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尤莉抬杠道：“這么簡單？都不知道這是不是監獄了，這樣掉以輕心。”

卡茲回覆：“約翰神父這么多年從沒有看走眼呢，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沒有人的本性能躲過他的眼睛。”

尤莉不服氣地說：“哼。”

“哈哈，別這樣嘛。”卡茲拍了拍尤莉的肩，她打開門，讓尤莉先進去，她和維斯陸續走進。織理坐在室內，今天他倒是沒看《字詞匯典》了，面前擺了另一本書。

“咦，這不是那天卡茲給我讀的童話書嗎？”尤莉認了出來，她指著那本書問，“你看上童話了？”

“你別說成這個語氣，好像我染上了大煙一樣。”織理蹙眉，“而且，這根本不是……”

一旁的卡茲連忙給織理使了個眼色，快步走上前：“確實是那天我拿的童話書呢。”

尤莉鬼使神差地想，織理雖然說的話不中聽，但是皺眉的樣子還挺漂亮……她使勁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中趕出去。因為註意力不集中，她并沒有聽到織理說了一半的話。

“……”織理無語，但現下除了配合卡茲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嗯。”他其實內心也并不想讓尤莉面對殘酷的現實，再怎么說他也比她大。尤莉在他眼裏只是個小鬼頭，沒必要什么都告訴她。

三人落座，一時無話。織理打開書開始翻看，整個房間落針可聞。

“那個、說些什么吧？”卡茲率先開口。

“聊些什么呢？”維斯問道。

“不知道。”尤莉回答。

“那就閉嘴吧。”織理看書的時候也誤不著說話，“有什么可聊的。”

卡茲想到了什么：“啊，要不然……織理你現在有空嗎？”

“你看不出來？”織理說著，又翻了一頁。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著急看書的話，要不然先教尤莉字什么的？”卡茲提議道。

“呵。”織理冷笑一聲，“之前教過了，朽木難雕。”

“那是什么意思？”尤莉疑惑道，“聽上去好像是在罵我的意思。”

維斯微笑著說：“確實是罵人的詞，指的是一個人愚蠢異常，無法教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