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笑。”尤莉不滿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秀木南調(diào)’？”

“不是啊，我只是覺得很有趣而已。我是指你們的說的話。”維斯看向尤莉，那眼神讓尤莉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很多人的眼睛裏都看到過，是什么來著……她想不起來了。

尤莉還不知道，那是名為“懷念”的情緒。

“既然織理忙著，那我教你算數(shù)吧，尤莉！”卡茲拍桌而起，一副信心滿滿干勁十足的樣子。尤莉抬頭看卡茲，她都不知道自己眼裏有崇拜和信任。

卡茲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黑板旁邊，然后她楞住了：“誒，沒有粉筆……”

“粉筆在辦公室。”維斯解了卡茲的疑惑，“平時都是獄警來寫通告，粉筆不給犯人使用的。”

卡茲回頭問：“那你能拿過來給我使一下嗎？”

維斯拒絕了：“這是監(jiān)獄的規(guī)矩，我得遵守。”

尤莉有點生氣：“那獄警和犯人說話是什么規(guī)矩？”

維斯又笑了：“這是約翰神父同意的，他也算是我的上司，他的意志我當(dāng)然要遵循。”

織理插話道：“這監(jiān)獄還是政府管理的吧，約翰算你哪門子上司。”

維斯一本正經(jīng)道：“誒，此言差矣。他威望那么高，我只是個小小的獄警嘛，當(dāng)然怕他了。”

尤莉也笑了：“你之前說不信神的時候，可沒看你顧忌著他啊！”

“好了，”卡茲舉起手，“既然維斯不愿意為了他的朋友打破規(guī)矩，那朋友們只好自尋辦法了。唔……”

她走到屋內(nèi)角落處，把上面剩余的紙張數(shù)了數(shù)，很是失望：“不到十張了，這樣沒法教算數(shù)誒。而且這種彩紙好貴的……”

“撕啦。”

三人茫然地看向聲音來源——發(fā)現(xiàn)是織理把書撕了幾頁。卡茲驚詫地問：“你為什么撕書？”

“你不是說缺紙嗎？”織理低著頭，又撕了三頁，“這樣能湊齊十張了嗎？”

卡茲略有些驚呆了：“湊齊是……齊了。就是，呃，撕書是不是不、不太好？畢竟這是監(jiān)獄的圖書……”

“這有什么不太好的。”織理毫不在意，“書本本來就是為人類服務(wù)的，上面寫的東西又沒什么意思，不如做更有用的事。”

尤莉略有些感動了：“你覺得讓我學(xué)會算術(shù)是更有意義的事嗎！”她還沒見過誰撕書，在外面的世界，“書”好像是一個很珍貴的東西……除了小黃書。但無論哪種書，尤莉都是買不起的。

“呵呵。”織理給尤莉澆了盆冷水，“只是這本書寫的太垃圾了而已，它和你比起來，還是它更沒什么價值。”

尤莉想起了卡茲對織理的評價——“其實是個好孩子呢”。但她心裏還是有點不痛快，于是胡亂“哼”了一聲。她悶了一會，又不甘心地嗆聲道：“上次卡茲給我讀的童話挺有意思的，我看你不懂欣賞而已。”

說著說著，尤莉又想起了一種可能，她喃喃自語道：“不對，難道大人都不喜歡童話嗎？說起來童話好像確實是孩子才會喜歡的……”

只有卡茲一個人聽到了尤莉的自語，她回覆道：“大人為什么不能看童話，你看你眼前的這個大人——我！不就挺愛看的嗎？”

“什么？……哦，你聽到了。”尤莉剛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但你和其他大人不一樣吧。”

“哪裏不一樣了？”卡茲好奇道。

“比如你……？呃，怎么說呢……”尤莉吞吞吐吐的，她想出來一個詞，但不知道能不能說。她這幾天倒是溫和了不少，開始考慮話語會不會傷到朋友了。

卡茲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你就說吧。”

尤莉試探地說：“厚、厚臉皮……？”

卡茲大叫：“啊？！”卡茲做出了尤莉想象中的反應(yīng)，她臉上滿是夸張的吃驚。尤莉不好意思地笑笑，推脫責(zé)任道：“是你讓我說的！”

“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卡茲微笑著，她的嘴角似乎跟別人不一樣，天生就是上揚的。卡茲好奇地問：“那你為什么這么說呢？”

“就是……”尤莉?qū)α藢κ种福拔抑皩δ銘B(tài)度不好，你、你還想跟我做朋友！還有織理！他就是個別扭鬼！再就是……之前的……米利安，應(yīng)該也是個難以相處的人，你卻在她眼前那么得臉……”

尤莉越說越?jīng)]有信心了，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她不知道現(xiàn)在能不能提米利安這個名字——好像很多生者都避諱提及死者的名字。

“啊啊，原來是這樣的。”卡茲恍然大悟，“你覺得我和你們相處是因為臉皮厚嗎？”她好像一點不感到恥辱，說完這話后反而笑出聲來。

“不知道……”尤莉搖頭。

“那當(dāng)然是因為，你們是值得結(jié)交的朋友啊。”卡茲捂著嘴，笑得眉眼彎彎，“我看人雖然不如約翰神父那么準(zhǔn)，但，是不是壞人，是能從小事中看出來的。能為一句‘大小姐’開心的你，應(yīng)該也壞不到哪裏去吧。”

“啊！”尤莉立刻想起了那時的事，她立刻羞紅了臉，“只是一些、一些、可笑的虛榮心而已，普通的，女孩子都會喜歡吧。”

維斯發(fā)現(xiàn)了疑點：“尤莉，我記得你沒上過學(xué)。”

尤莉承認(rèn)道：“所以我不識字嘛。爸媽一直帶著我到處跑。”

“那你知道這么多詞啊。”維斯感到驚奇。

尤莉想了想：“唔……以前也不知道。這幾天做夢做的，好像聰明了不少，會想很多之前沒想過的事。”

維斯讚嘆道：“你這夢挺厲害，如果人都能做這種夢，那世界進(jìn)步的速度一定會很快——人也輕松了很多呢。”

織理找茬道：“聽見沒，尤莉，維斯諷刺你不勞而獲呢。”

“你知道我沒這個意思。”維斯?jié)M臉無辜，不知道他是在對織理說還是在對尤莉說。他轉(zhuǎn)變話題：“我看卡茲手裏是六張紙，再加上織理撕的四頁書，正好是十張，足夠做最基礎(chǔ)的算數(shù)教學(xué)了。”

“尤莉，你會數(shù)數(shù)嗎？”卡茲把那些紙拿在手上，擺成扇子的形狀。

尤莉回答：“好像會。1、2、3、4、5？對嗎？”

卡茲笑道：“接下來還有6、7、8、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