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語塞，繼而遲疑地問道，“你……是何時知曉的？”

葉楓微微笑笑，平靜道，“在書院初見你時，我便有些疑心。后來看到你的字跡，我就更加確定了。”見我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又接著道，“洛云笙寫的一手流利秀美的飛雪時晴，而洛盡歡卻是一手老辣深穩(wěn)的彥勤禮，可對？你雖特意改換筆跡，但從運(yùn)筆，構(gòu)架、力度等等諸多細(xì)節(jié)，還是可以看出些許蛛絲馬跡的。”

我暈，這人是筆跡鑒定專家么？我自幼苦練，不知道花費(fèi)了多少工夫，洗染出幾池死水，好不容易才小有所成，結(jié)果卻被他這么輕易便看穿。

我們兩人一起靜默下來，忽而葉楓溫和道，“老夫人與我母親那里，我已掩飾過去，你不必?fù)?dān)心。現(xiàn)下，我正設(shè)法安排你盡快脫身，這期間你還需小心，……你的容貌太過引人注目，言行間稍有差池，便會引人疑心。”

我垂眸不語，心下難免有點感動，又不禁疑惑，這人究竟為何對我這么好呢？卻聽葉楓猶豫了一下，又道，“陛下其人剛毅果決，雄才大略，以勤先天下。然心思沉毅縝密，諸事善謀用忍，且喜怒不形于色，……你今日所為，未免著了痕跡……”

我聽得莫名其妙，詫異地望向葉楓。他見狀止住話語，不由得猶疑道，“你竟不知么？……‘輟耕居士’原是陛下龍潛時所用的別號。”

我頓時一頭黑線，怪不得楚昭會有那種反映，他莫不是以為我對他存了心思？

正想著，伴著一聲奇異的呼哨聲，拉車的駿馬突然發(fā)出一陣驚嘶，發(fā)了狂似的向前疾奔。馬車驀地加速，不停地劇烈搖晃擺動，失控一般在黑暗中顛簸起來。我一個重心不穩(wěn)，身體直直向?qū)γ娴能嚤谧踩ァ?

“小心！”葉楓立即沉聲道，一把將我拉住護(hù)在身前。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他的背脊撞上了車壁，我心里立時驚跳起來。

外面又是一聲驚嘶，葉楓斷然喝道：“卸馬!”片刻后，隨著馬蹄聲的漸漸遠(yuǎn)去，馬車終于緩緩?fù)Ａ讼聛怼Ｍ饷娴哪贻p車夫掀簾入內(nèi)，急切道，“大人，可有受傷?”突然神情一凝，全身戒備起來。

我身上立時一重，葉楓迅速俯下身來，與此同時，一支破空的利箭射透車廂木壁，箭頭堪堪刺中我們身體剛才的位置。葉楓在我耳邊輕聲道，“抓牢！”又對那車夫低聲喝道，“從上面走！”話音未落，即攬著我的腰，撞破車廂頂部，飛身躍出馬車，那車夫緊緊跟隨其后。

我們?nèi)溯p輕落在馬車外面的地面上，我呆了兩秒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月色之下，馬車四周圍著二十幾個黑衣蒙面人，俱是刀劍出鞘，利刃在黑暗中閃爍著森然的冷芒。

這種場景，電影、電視上雖見得多了，一旦身臨其境，我只覺毛骨悚然。出了什么事情？這些是什么人？我心中不由得驚恐萬分，很想發(fā)問，但四周一片死寂，我不覺也摒氣凝聲。

“盡歡，”葉楓在我耳畔鎮(zhèn)定地輕聲道，“他們是沖我來的，你找機(jī)會先走。”接著放開環(huán)住我腰的手，隨著一聲龍吟，拔劍出鞘。

走？我也很想，但我得有這個本事呀！這些人一見便知絕非尋常的地痞流氓，不曉得我那三腳貓的功夫頂不頂用。于是我再一次對自己的疏于習(xí)武悔恨不已，只希望這次不要丟了自己的小命才是。

我心慌得臉色發(fā)白，微微顫抖著抽出佩劍，緊握著劍柄的手由于太過用力，虎口已經(jīng)勒得有點發(fā)疼。

這時，葉楓與對方為首的人相互間大聲對了幾句話，用的可能就是武俠小說中提到的所謂江湖暗語，反正我是一點也沒有聽懂。但是見到身旁那位青年車夫一臉的義憤填膺，所以估計雙方的談判很不順利，我心里于是又涼了不止一倍。

忽然間暗襲的人都已經(jīng)沖了過來，頓時金屬鏗鏘的交戰(zhàn)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我雖然也是自小開始練劍，然而從未有過真正與人交手的機(jī)會。親眼看到刀光劍影在自己的面前晃來晃去，背上頓時止不住冷汗涔涔。

我沒有絲毫的把握，只是看到黑衣人沖上前來，便本能地舉劍來擋。我生澀地閃避招架著，若不是葉楓和那青年車夫盡力替我擋著，估計此時我多半已經(jīng)兇多吉少。

忽然，我的劍斜刺過一名黑衣人的胸前，眼見大量的血液噴涌而出，那人隨之軟軟倒下。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兩步，心里驚惶到了極致。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親手取人性命的一天，這種感覺實在不怎么好。

正茫然不知所措，眼前刀光一閃，橫過我腰際，已經(jīng)來不及閃避，我心中一片冰冷，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只聽到“當(dāng)”的一聲，刀劍相碰，睜眼時，葉楓已閃身擋在了我的身前，接著手腕一轉(zhuǎn)，劍似游龍，那人悶哼一聲，已經(jīng)仰面倒了下去。

青年車夫這時也閃過二個黑衣人，向我與葉楓靠攏過來。兩人護(hù)著我，且戰(zhàn)且退。葉楓一面同青年車夫一起纏住紛紛撲將上來的黑衣人，一面急急催促我道，“還不快走？”他猝然發(fā)力，面前的一個黑衣人措手不及，立時身首異處。我還未及反應(yīng)，已被他猛然使力，凌空拋出戰(zhàn)圈。

視線頓時有些模糊，我緊咬牙關(guān)，閉一閉眼，勉強(qiáng)鎮(zhèn)定下來，心念電轉(zhuǎn)間，已施展輕功，向書寓方向飛奔而去。

也顧不得姿勢好看與否，只一路狂奔到達(dá)書寓，不由分說闖進(jìn)綠筠軒中，看到周瑜、鄧煥、顧懷瑛等人均未離去，心頭微松，只覺謝天謝地，連忙一聲“快去救人”脫口而出，尾音中竟帶了哭腔，連我自己也吃了一驚。

在座諸人見到渾身血跡斑斑的我，立即起身迎上前來，臉上驚惶之色絲毫不亞于我本人。聽完我三言兩語簡單述說經(jīng)過后，顧懷瑛與鄧煥便立即領(lǐng)人動身離去，沒想到阮檀欒這書寓中護(hù)院武師還真是不少。

一旦放下心來，暈眩便立即襲了上來，迅猛而來的黑暗模糊了意識，勉強(qiáng)支撐著的氣力極快地流失。我下意識地朝前邁了一步，卻好像踩在棉花上，腿軟軟的踏不到著力點，手上卻是一緊，耳畔傳來周瑜焦急的聲音。我本想笑笑，告訴他不必?fù)?dān)心，話還未出口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