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uron回來的時(shí)候，手裏多了一樣?xùn)|西。

“物歸原主，它是你的了。”‘嘩啦’一聲，東西被丟在zelarena面前的木桌上。陽光下，這串青銅鑄就的鑰匙散發(fā)出黃金般的光澤。

我父親莊園的鑰匙。五十年前他們從我手中奪走，如今又原封不動地回來了。侍女長拿起這失而覆得的遺產(chǎn)，緊握在手中。它們是回來了，但是……“陛下，打算怎么處置gihamar（吉哈瑪）的家人，還有我叔叔一家？”

“謀反者死，沒有其他。”

“也包括……那些小孩子嗎？gihamar的孫女和……我叔叔的孫子？” zelarena的語氣就像個(gè)打破了主人珍貴花瓶的小女仆，膽怯得結(jié)結(jié)巴巴。

sauron一楞，轉(zhuǎn)過身，銀發(fā)甩過陽光，泛起一陣水波般的柔亮。他跨步向前，雙手鉗住zelarena的肩膀，“別天真了。你覺得，你能求得到赦免嗎？即便能求到，也未必結(jié)出善果。省省吧，他們只會恨你。在你重返父親的莊園，奪走屬于他們的一切的時(shí)候就註定了。”

“這會讓我不安。那些小孩……我無權(quán)奪走他們的人生。” zelarena望向maia，sauron金色的雙眼輝煌閃亮，不藏一絲纖塵，“我……我情愿被他們恨，我……我想試一試。”

“傻瓜。”mordor之主向前傾身，柔軟的長發(fā)直拂到凡人女子臉上，帶來一股優(yōu)雅醉人的香氣。因?yàn)樾木w波動，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加了幾分力道，“gihamar的孫女多大？你叔叔的孫子多大？7歲還是8歲？”

“是6歲。” zelarena低下頭，伸手撥了一下sauron的手指，提醒他弄疼了自己的肩膀。“他們都是陛下繼位后出生的，他還送過誕生禮給gihamar的孫女，還有王后。”

“這么小，你讓他們拿什么獨(dú)自謀生？” sauron 的聲音又輕靈又動聽，還帶著憐憫的意味，“他們都是叛國者的子女，是不會有像樣兒的家庭愿意收養(yǎng)他們的。我猜，即使獲得赦免，他們的去處也只能是……”

“別說了，我明白。”zelarena不想聽見接下來的那些詞：妓院，青樓，乞丐幫，人販子的囚籠，奴隸市場……這么小的孩子失去家人，又是罪犯的后代，這些地方便是唯一的去處。她聽說過那些童妓的悲慘遭遇——年幼的女孩在老鴇的逼迫下接待可以做她曾祖父的男子，還只能得到成年妓女三分之一的食物供給。漂亮的男孩會被閹割，然后像寵物一樣被賣掉，忍受終身的凌辱與虐待……這樣的赦免有何意義？“讓他們死吧。”她用頭抵住sauron的胸口，直到前額發(fā)痛。“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好的終局。”

“你能想清楚再好不過。” sauron用柔和的聲音安慰她，“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我們無能為力的，因?yàn)閳?zhí)掌這世界的力量嫉妒人類。他們故意讓衰老和死亡降臨在凡人身上，還欺騙他們說這是恩賜。zere，他們寵愛的是精靈，對人類許下的皆是謊言。”

他們?yōu)槭裁匆垓_我們，我們對他們來說不過螻蟻，根本構(gòu)不上威脅。zelarena疑惑地望著墮落的maia，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可是……可是我養(yǎng)父說過，通過死亡，人類可以獲得向往的自由，來自eru的恩賜。”

“恩賜，為什么不直接給予？”sauron的聲音突然轉(zhuǎn)向不屑，在zelarena 心中也勾起了相同的情感，“恩賜，為什么感受不到愉悅，反而畏懼？”

“我們不畏懼自由。”zere爭辯。

“我說的是死亡。”

沈默立刻吞沒了一切，迅速驅(qū)散陽光中的暖意。凡人女子不自主地想起多年前的可怕夜晚——黑暗中晃動的人影，掐著她脖子的手和窒息的恐懼感。那時(shí)她和死亡離得很近——空氣變得像深潭冰水一樣冷，她的牙齒咬到了舌頭。“呃！但是，死亡能通向……自由。”

“道聽途說。有人親眼見過那死亡過后的自由嗎？”

“這怎么可能，沒有死者可以回來……除了beren……”不，不，他也從未提及過那死后的恩賜，甚至沒有再和凡人說話，而是同精靈們住在一起。他為什么不再和凡人說話？是不愿，還是不能？疑惑徹底占滿了她的心，而矛盾讓那上面的血管扭曲在一起，打滿了結(jié)。“告訴我，beren為什么要回避人類，卻不回避精靈？他是不愿，還是不能？”

“你說呢？你愿意相信哪一種？”sauron的身影模糊在一片光暈中，只余下他的聲音壓滅整個(gè)有形的世界。“愿意美好地相信他不愿，還是邪惡地認(rèn)為他不能……”

“不，不！”zelarena搖頭，她60年來深信不疑的世界逐漸垮塌，“他們說，我們對死亡的恐懼是oth帶來的，我們原本，原本是……向往……死亡的。”她實(shí)在不喜歡‘向往’一詞，因此遲疑了半天才勉強(qiáng)出口。

“oth為什么要讓人類害怕死亡？”sauron反問。

zelarena努力地從紛亂的思路中理出一丁點(diǎn)兒頭緒。“古卷上說……古卷上說……是因?yàn)樗刀嗜祟惖淖杂伞！?

“簡直是笑話！他為什么要嫉妒人類的自由，這對他有什么好處？退一步講，即便有也不能改變那事物的本質(zhì)。就像你可以嫉妒得不到的寶石項(xiàng)鏈，而把它說成是不美的，丑陋的，然而這并不能改變它任何本質(zhì)上的特性，更不能改變當(dāng)它出現(xiàn)在你面前時(shí)，你真實(shí)的感受。想想吧，你有過接近死亡的感覺，真的那樣令人愉悅嗎？”

“不……”zelarena只是嚅動著嘴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不管接不接受，人都必須死亡，必須接受那看不見‘自由’，你見過這樣的恩賜嗎？為什么要必須，是不是害怕凡人不接受……而且，對于拒絕它的人——”

“他們的壽命在縮短。”zelarena咬牙，“死亡變成了懲罰。”

“正是。”sauron語氣中滿是輕蔑，“口口聲聲說人類獲得的贈禮是自由，可是人類連選擇接受的自由都沒有。”

這是禮物，還是詛咒？zelarena有一種虛脫感，好像體腔中被人灌滿了水，任何一絲輕微的搖晃都能失去平衡。“我們被欺騙了？”惡心感油然而生，似乎身體裏的血液瞬間變成了翻涌著黏稠綠苔的泥漿。

“這才是真相。”sauron自陽光中顯形，他的一切皆不容置疑。

“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 zelarena感到自己的心被火燒灼，騰起無法抑制的怒火。

“那是因?yàn)椤?mordor之主的回答緩慢而猶豫，似乎為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脅迫，畏懼說出真相，“人類是他們競爭者的造物，是他們完全統(tǒng)治這個(gè)世界的阻礙，是他們無法控制，無法支配的因素。他們在遠(yuǎn)古的時(shí)期曾經(jīng)失敗，不得已放棄了middle-earth 。如今，他們希望借由死亡讓人類失去主宰世界的力量，強(qiáng)迫你們放棄所真愛的一切。精靈們永生，所以他們有的是時(shí)間卷土重來。”

“但是……”zelarena的思想依舊為長久以來認(rèn)定的真理作著最后的掙扎。“但是numenor本身便是他們贈與的禮物……”

“是嘛，我倒覺得像個(gè)牢籠，套牢了整個(gè)人類，令他們忘記自己是如何失去永生的，而把有限的禮物當(dāng)做最好的恩賜來供奉。”

zelarena的理念徹底混亂。她既不敢認(rèn)定sauron所言為真，也不愿相信那些世世代代流傳至今的信仰為真。她寧愿將兩者全都否定，但這樣一來，她更加迷惘。“精靈使者曾經(jīng)親口對numenor的國王述說他們羨慕我們的贈禮。”

“羨慕？嘴上說說而已。你只見過人類逃避死亡，又何曾見過精靈放棄永生，主動求取自由？即便那唯一的一個(gè)，也為的是愛情，而非許諾的自由。如此，又怎斷定死亡是禮物而非詛咒？他們?nèi)粢J(rèn)為此為心之向往，為何不向eru求取，反而避之不及？那些精靈都是騙子，他們在欺騙人類的單純，好找回自己失去的權(quán)利。”

“既然死亡無法避免，那么人類死后會去哪裏？”zelarena覺得問題回到了原點(diǎn)。

“回到黑暗的懷抱中，他們誕生的地方。”sauron的聲音依然動聽，“在他們失去永生后不得已的選擇。”

“我們還是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地離開。”這個(gè)答案叫凡人女子糾結(jié)，也讓她的信念開始倒向sauron。因?yàn)橹挥幸粺o所有之人，才會渴望死亡。

“其實(shí)，還是有機(jī)會改變的。” mordor之主悄聲細(xì)語，指出令人無法抗拒的方向，“人類失去永生是因?yàn)橹T神的紛爭。如果能擊敗那些占據(jù)永生之地的西方王族，人類的保護(hù)者就可以回到這個(gè)世界，凡人就能重獲永生。”

“我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zelarena拼命搖頭，但是卻無法擺脫在她腦袋裏嗡嗡作響的譏笑聲，‘傻子，那么漏洞百出的說辭還要相信它是真，也難怪valar只需一條禁令就讓人類俯首帖耳了幾千年，該醒醒了！’

該醒醒了！zelarena又一次咬到了舌頭，嘴裏頓時(shí)溢滿咸腥的氣味。“我想休息一會兒，一個(gè)人靜一靜。”

“恐怕還不能。”sauron冷語，“naletar（那蕾塔）的處刑令下來了，就在今天晚上。”

什么？！“為什么這么快？”zelarena猛地闔上嘴巴，差點(diǎn)咬斷舌頭。

“陛下說她的情況不適宜再拖延下去。而且，她作出了選擇……”

結(jié)局早已註定。我只懇求陛下，讓我自己選擇走向終局的方法……那天naletar在法庭上的話歷歷在耳。“她作了什么選擇？”zelarena發(fā)現(xiàn)有根不存在的魚刺卡在了她的喉嚨裏，一說話就會振動疼痛。她望著sauron的臉，那張臉上的表情給出了她答案。“她選了你？”

“對，她不希望讓法庭的劊子手動手，也不想死在斧子下。而且，她不愿公開處刑，寧可這一天提前到來。陛下一條不落地全都答應(yīng)了。”sauron說話的聲音很冷，冷得像冬日屋檐下懸掛的冰凌，尖銳，易碎，“她最后告訴國王，她想讓我動手。”

“你答應(yīng)了？”

“你不希望我答應(yīng)？”mordor之主眼中的光輝逐漸黯淡，像凡人一樣暗淡，這讓他的面容變得十分嚴(yán)肅，“像她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一種翻騰的酸楚攪動了zelarena的神經(jīng)，叫她的鼻尖一陣陣發(fā)熱，“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