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服務生才幫忙停好?車, 就看到齊孝川目不斜視迎面出來,奪回車鑰匙,倒車掉頭, 揚長?而去,一?氣呵成。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 他完全沒有超速, 一?次交通規則也沒違反, 甚至在沒有攝像頭且輪到綠燈的斑馬線上強行等待放學的小學生通過才發車,絲毫不顧后面等待的路怒癥司機在車笛聲中爆發的臟話, 全心全意在心裏詛咒擅自喝他點的紅茶的蘇逸寧能立刻嗆死。
在馬路對面走了很久的神,自始至終一?直盯著木制的店招牌在想, “天堂手作”,“天堂”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吃著柿餅,掏出手機, 原本想給駱安娣發條消息,告訴她今天他因為工作的原因來不了了。但上一?次編輯信息時的焦灼感再度將他吞沒, 這一?次不是為了該不該發“:)”,而是到底句末用“啊”還是“呀”。到最?后他也沒拿定主?意,索性選擇見?面, 按照原計劃去取那?盞花花綠綠的破燈。
進門時, 裏面點著熏衣草的熏香。齊孝川很不喜歡這個氣味, 捂著口鼻走到柜臺后, 詢問女?店員說:“駱安娣在嗎?”
店員自告奮勇, 興致盎然地要為他領路。不過一?間兩三百平的小店,根本不需要這種導航服務,齊孝川也不喜歡別人跟著自己,婉言謝絕, 徑自一?頭扎進熏衣草的海浪中去。
輕紗被恒溫空調吹起,轉瞬化?作蓬勃的霧氣,而在起伏之后所露出的,是女?人微笑著的側臉。
駱安娣在幫學員修改作品,齊孝川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就這么讓他站在原地化?作雕塑也沒什么不好?,毫不夸張地說,他很希望那?一?刻能延長?。
駱安娣接受到前臺傳遞來的信號,隨即才直起身環顧四?周,她看到他,茫然的表情被笑意替代。齊孝川不喜歡駱安娣朝他小跑而來的模樣,只因為總疑心她會跌倒。他一?度懷疑是這是某種后遺癥——畢竟小時候,駱安娣磕著碰著,不管他在不在場,跟他有沒有半毛錢關系,大?人們都會齊刷刷像追捕通緝犯一?樣找齊孝川算賬,仿佛也才十來歲的他就是她的第一?擔保人。
駱安娣將他做好?的燈遞給他,告訴他說:“到時候穿過燈泡,可以弄成吊燈或者臺燈,會很漂亮的??梢缘脑挘浀门恼瞻l給我?!?
繽紛而堅硬的燈,齊孝川一?點也不知道這究竟有何意義。家用燈只要能照明就行,想要漂亮的話為什么不去家居店買?他隨口回答:“是你?們店的傳統嗎?”
“嗯?”駱安娣仿佛沒理解似的,停頓了半晌才回答,“不是,是我想看。”
“……”
駱安娣笑著說:“小孝做了這么漂亮的燈,我當然想看看用起來是什么樣子?!?
他望著她,長?久地沈默,然后才露出不帶任何溫度的微笑。那?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笑容,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意義何在,大?概只是純粹不想她覺察出任何不安的端倪。齊孝川說:“那?就送給你?吧?!?
她困惑地笑著,微微側著頭看向他。
“那?個什么,”他已經快忘了自己上次如此閃爍其詞是為了什么,大?概是大?學輔導員問他實習公章是哪來的時候吧,糟糕透頂,真?是糟糕透頂,“我其實沒有合適的燈泡。不然就送給你?吧?!?
搞砸了。
他想。
可是,駱安娣只猶豫了半秒不到,就已經做出讓人松一?口氣的答覆:“太好?了,謝謝你?!”
齊孝川感覺手指微微發麻,她的善解人意徒然給人增添負罪感。他說:“那?我先回去了。”出去的時候,齊孝川撞到了門口招財貓,他很尷尬地道歉,前臺的店員彎腰撿起,擺回原位,順便告訴他“沒關系”。他跌跌撞撞地離開,背影顯得十分狼狽。
女?初中生們嘰嘰喳喳,本來是放學后的聚會,未料撞上面色鐵青的成年男性,壞了一?天的好?心情。領頭的女?生名叫高潔,悄然露出不容侵犯的得體微笑,及時安撫同伴道:“不用理睬那?種人。平白無故,何必為他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大?家也當即附和,駱安娣已經走上來,抱著寫字板打招呼:“請往這邊走?!?
十四?歲時,高潔是高嶺之花的存在,高雅,潔凈,身邊總是圍著想要靠近她的人。這樣的她家境富裕,正?值青春期,從未受過什么委屈,也沒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來這間手作店是她的提議,而她來這裏,也和名叫駱安娣的店員脫不開干系。
那?是半年前的一?個艷陽天,她在迷路、手機沒電以及鞋子不合腳的情況下走進這間店,本來只想擺著架子充電,卻在什么情況都沒透露的情況下被遞了創口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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