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溫常風此刻站在林懷崢的辦公室門前，一雙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那天從林懷崢和江懌那聽說劉富有可能被殺人滅口后，當晚就夢見渾身是血的劉富來找他，告訴他有生命危險，讓他快逃，誰知剛出家門口，那個東家就已經(jīng)站在了門外，手裏拿著刀，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砍，他被嚇醒，驚出了一身汗，就再也沒敢睡。第二天他又去了賭場，但沒再玩大的，打了幾回小賭註的局，不太順手，解不了他的賭癮，更遑論贏錢。他在那又看見了和老板那群人，沒有了頭天晚上要剁他手指頭的架勢，還笑瞇瞇地讓他過去一起玩，他卻沒來由的膽怯，半途就回了家。他坐在床上，身體越來越冷，只得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晚上也沒敢睡覺，就這么枯坐到天亮。

林懷崢快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看見溫常風的手在兩側(cè)衣服上抹了抹。他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地走了過去，說道：“這不是溫老板？實在慚愧，錢款我正在籌備，下午就能給您送過去，難為您還跑一趟。”溫常風聽見林懷崢這么說，臉上更加難堪，他左右看了看，開口道：“林老板，能否進一步說話？”

林懷崢讓他進了辦公室，從休息室搬了張椅子給溫常風，他先是推辭，后來終于坐下。

說是進一步說話，但溫常風坐下后遲遲沒開口，像是在做心理建設，到了這一步，林懷崢反倒沒有那么著急了，打算讓溫常風先說。

“林老板，我，我對不住你啊。”半晌，溫常風顫顫巍巍地說道。

“哦，溫老板說的這是什么話？”林懷崢按兵不動。

“之前的那筆交易其實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是假的，他就是一場局，為的，為的就是讓林家落敗。”

林懷崢故作震撼，“這是什么意思？”

“一個月前，有人找到我，讓我配合著演一出戲，別的都不用管，只要出面和林老板您簽個合同，再在您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裝裝樣子，就能給我十萬的報酬。哪有什么貨物，那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貨物也根本就沒丟，為的就是讓林家支付天價的賠償款！”

雖然早有預料，但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林懷崢還是無法輕易相信。“我捫心自問，從未招惹過溫老板，不知道溫老板為什么要這么對林家？”

溫常風羞愧地不敢抬頭看林懷崢，“都怪我一時財迷心竅，當時我身無分文，又把幾十年的鋪子給關了，劉富一和我說我就答應了下來，奧對，劉富，劉富是和我一起的，當時那個東家先是找了他，他又找了我，我負責出頭露面，劉富則是潛伏在港口，不讓林家知道這件事。”這也是溫常風下定決心來找林懷崢的原因，劉富只是個小角色，就可能已經(jīng)被殺害了，自己露了面，相貌和地址林家都知道，一旦林家發(fā)覺不對，第一個就會找上自己，那個東家完全有理由殺了他！

林懷崢更關心的是背后的人，“溫老板可曾見過你口中的東家，又是否知道他姓甚名誰？”

“見過，見過的，就是平安當鋪的老板。”

“什么？”林懷崢驚異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溫常風被林懷崢的反應嚇得茫然無措，“怎，怎么了林老板？”

“叢叔，叢叔是誰？”“平安當鋪的老板，我們與他有些交情。”曾經(jīng)的對話還在耳畔，林懷崢在這一刻突然想起來他遺漏什么了，小花園裏的竊竊私語，那個在平安當鋪前張望的身影，以及“碰巧”住在平安當鋪旁邊的劉富，這一切的一切連起來，不用再問也知道，這件事和顧念蕭和顧善脫不了干系。

林懷崢站在那，有些迷茫，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沒對顧念蕭進行防范。他還記得，林啟年結婚后他在林府的那兩天，對顧念蕭是百般警惕的，撞見他在假山和顧善說話的時候還想著要調(diào)查調(diào)查他，在公司一開始出事的時候也懷疑過他，后來呢？后來在聽到齊天恩說他剛滿十歲就失去雙親時，在林啟年壽辰那天對他起了反應時，在惴惴不安為他挑禮物希望他收下時，林懷崢早就把那些置于腦后，只想著讓他開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緩和下來，即使不能在一起，也希望能留給彼此美好的回憶。

真的沒想過這件事可能是他做的嗎？想過的吧，林懷崢自嘲，只是不愿去深究，不愿去相信，費勁心思去調(diào)查，到頭來其實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場戲，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了，才有勇氣接受，面對自己感情用事帶來的苦果。

他近乎失力地坐回椅子上，接下來該怎么辦？肯定要去找平安當鋪的老板問清始末的，然后呢，該怎么面對顧念蕭，又怎么對林啟年解釋，這都是問題。林懷崢發(fā)現(xiàn)，在這一刻，即使已經(jīng)知道了事實，他還是不愿意苛責顧念蕭，還不了解真相，卻相信其中有誤會或是苦衷，讓他不得不這樣做。

溫常風坐在林懷崢對面，看他皺著眉頭，一臉嚴肅。他本是不敢打擾的，但這個請求不得不說，“林老板，你看，我這來給您主動報信，避免了林家的損失，您看這……”。他沒有說完，林懷崢已經(jīng)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要報酬。

林懷崢諱莫如深地盯著他，溫常風被這目光看地有些畏縮，聽起來是夠不要臉的，做計陷害別人，主動坦白還和人要報酬，擱在別人身上，定是羞慚萬分，主動給錢也不肯要的，但溫常風沒辦法，他背著一百多萬的債務，房契還在江老板那壓著，要不是為了這報酬，他也不會坐在這了。他嘗盡了沒錢時的人情冷暖，經(jīng)歷了人生的起落，他始終相信一個道理：不論什么世道，都是誰有錢誰是大爺，之前自己沒錢的時候，沒人正眼瞧他。自從贏了錢，不僅賭場裏的人高看他一眼，就連陌生人也不敢輕視他。要是自己還不上錢，又會落到從前那般境地，他是寧死不愿意的！

“溫老板放心，對于你的誠意，林家感激不盡，自是要答謝一番的，等會會有人與你接洽，稍安勿躁。”雖然溫常風參與了這件事，但若不是自己聯(lián)合江懌給他設了陷阱，他也不會輸?shù)倪@么慘，溫常風不無辜，但也沒有必要一定置他于死地。而且江懌當時特意囑咐了要給溫常風一些報酬，對于這種老客戶，江懌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