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固與丁度兩人想要撕打，當然是被人架住了，丁度委屈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特么的，今天就光是打我了，我想還手都不成了？

不過再看看蕭固與高易簡糾結的肌肉，他希望拉住自己的人最好手拉緊點。

章衡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趕緊勸架，等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才道：“其實這個并不難理解，我這么跟大家說吧，這就是評價的標準不同而已。

大家想一想，各路有富裕的有貧窮的，如果僅僅是按照繳納上來的稅賦來排名，那在富裕路當轉運使的就享福，而在貧困路的當轉運使的就明顯吃虧了。

所以，評價一個轉運使合不合格，應該從路的各項數據的增長來算，所以啊，廣南西路雖然總量不多，但增長率卻是不低，這說明了蕭轉運使對廣南西路的付出啊。

江南東路去年的田地拋荒不少，稅賦也下降不少，總體的增長率相比廣南西路來說是差了不少，所以……廣南西路排在江南東路前面是很正常的啊?！?

眾人俱都點頭，這么說大家便能夠理解了。

但宋庠卻是發現了問題，冷笑道：“按照這種排法，對我們富裕路可不公平啊。”

眾人看向宋庠。

宋庠解釋道：“大家都知道，如同江南各個路來說，早就發展了幾十上百年，甚至歷史還要追溯到幾百年前。

章衡也是與諸位轉運使的目光交接，然后輕聲道：“……如果諸位覺得自己的所在的路已經發展到瓶頸，已經沒有辦法再進一步，那么，諸位可以申請換一個貧困的路去發展，你們覺得富裕路沒有空間，那貧困路總有空間吧？

同樣的貧困路的轉運使覺得貧困路千百年來都是這么窮，就是沒有資源沒有致富的路徑所以一直都沒有辦法發展，那也成，也可以申請去一個富裕路發展。

而蕭固也不想浪費時間，明天便是面試，他需要找幕僚們好好地商量，該如何應付過去呢，至于章衡所說可以競爭去別的路當轉運使之事，蕭固卻是不太敢奢望，只想著能夠保住差遣即可。

如同富弼、歐陽修、丁度、宋庠這些從中樞被貶謫出去的，雖然是被貶謫，但也是到富庶路當轉運使，而蕭固這樣從低處走上來的，就只能去廣南西路這樣沒有人愿意去的地方當轉運使。

聽到宋庠這一番話，章衡也是內心欽佩，這宋庠的腦子還是聰明，一下子便找到了問題的所在。

“轉運使乃是一方封疆大吏，考課歷來針對的是中低官員，對于轉運使這等高官歷來沒有太過于嚴厲的考課法約束，如今這考課法提出，難免要被詬病為苛政。

章衡苦笑：“原本也不想如此，但人在家中坐，或從天上來，陛下既然點將，我不得不來，既然來了，便不能敷衍了事。”

說來也是，即便都是一方封疆大吏，地位也是有高有低。

宋庠搖頭道：“官家讓章衡來主持，是章衡在廣南東路的出色表現的緣故，在如何發展一路的事情上，大宋朝沒有誰能夠更比他權威的了，換一個人來，未必便能夠服眾……”

眾人看著笑瞇瞇的章衡，只覺得青年人就像是惡魔一般。

蕭固陷入了沉思，一會之后問孟甫：“孟先生，你覺得如何？”

章衡笑了起來：“丁轉運使，其實我也不想干這個，但官家要我干，也是迫不得已而已，不如這樣，大家一起向官家請求，讓官家換一個人來，我也正好清閑，也不會得罪大家，大家覺得可否？”

卻見章衡拿出一張紙來，與眾人道：“來來，大家都來，這張紙呀，上面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支持本官繼續主持考課，另一個是請求官家換人，大家都在這上面簽字，支持的在這邊簽字，請求換人的在這邊簽字……”

而且，大家也別隨便增加一點就打發了，因為你們看另外一張表，那張表是可以申請到其他路任職的。

廣南東路的發展他是有所預計的，今年的爆發將是空前的，他要報上去的數字，換了任何一個轉運使都沒有膽子上報的，所以他并不擔心。

蕭固有些局促不安起來，說實話，在此之前，他也并不太清楚為什么廣南西路為什么會賦稅增長，但現在卻是明白了，他這也是分潤到廣南東路的發展紅利了。

丁度呆立當場。

章衡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也就是說，只要有人申請到你管轄的路任職轉運使，他所承諾的增長如果超過你所承諾的話，那我這邊會向官家申請給各位調整一下差遣?！?

章衡點頭。

丁度哼了一聲：“簽就簽，老夫可不怕！”

他所擔憂的是章衡。

包拯想起來如今章衡的官位已經比自己還要高了，已經是四入頭的御史中丞了，也是笑了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啊，當年那個綠袍小官，現在已經是身披朱紫的朝廷大臣了，也對，以后老夫也要仰仗章中丞你的鼻息了。”

因為蕭固在京中沒有什么靠山，全靠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來的，自然也不被人放在眼里。

轉運使們從審官院出來，便各自散去，在汴京有家室的回家去，在汴京沒有家室的，便回公使館去，當然也有一出門便被請去吃飯喝酒的。

笑歇，章衡低聲道：“希仁兄，你也不必擔憂，此事遭人嫉恨是沒錯，但未必人人都嫉恨?！?

丁度沉聲道：“這算是什么事！我們都是一路轉運使，憑什么要向你這個毛頭小子匯報，我們不服！”

繼而一些中立的轉運使，比如說河北西路轉運使魏瓘、荊湖南路的轉運使魏祖順，河北東路轉運使祖無擇等人也是紛紛上前簽字。

宋庠朝他搖了搖頭，丁度低聲道：“老宋，你這是？”

章衡道：“明日將在審官院舉行考課咨詢會，主要的內容已經在規則里面，大家可以先回去與同僚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制定今年的增長。

幾百年的穩定發展，讓江南各路的發展早就來到了一個瓶頸，豈是說增長便增長的，說實話，連保持現狀都得看有沒有天災人禍！

就比如說今年的江南，為什么稅賦會減少，那還不是因為這幾年北方的災情的緣故，原本河北兩路每年都得從江南這邊采購多少的貨物，可今年是什么情況大家都清楚地。

這么說吧，朝廷不管你管轄的路是富裕還是貧困，朝廷想要的是要發展，諸位轉運使也別覺得不公平，朝廷是給大家提供了一個方案的……”

包拯盯著章衡道：“……你難道不擔心你的未來么？”

他正想上前，卻被人拉住了，回頭一看是宋庠。

包括今年打算開墾多少田地，賦稅會增加多少，這些數據一旦定下，到了年底，便一定要實現，若是沒有辦法達成，大家也該知道是怎么個處理了。

宋庠微微一笑：“……沒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包拯憂心忡忡道：“你這般做法，對你自身卻是有莫大的危險，你知道么？”

宋庠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