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我們與宇宙的距離

“——阿斯特小姐。”

“呀……！”

堅白是忽然出現(xiàn)的。忽然地，在阿斯特正駐足觀賞這片精雕細(xì)琢的星空時現(xiàn)身于少女身后。因為是投影，做什么都悄無聲息的。穿著上午那身衣服，絨絨的毛衣看上去真十分暖和。

“嚇我一跳，你就像個幽靈！”她用帶著埋怨的語氣抗議著。堅白則面帶苦笑地說：“即便是幽靈，我也是活著的幽靈。”

“另外，稱呼我的時候可不可以不加上‘小姐’？聽上去好陌生啊！”

“阿斯特？”

“嗯！”

她立刻點頭：“你叫我阿斯特，我也直接稱呼你‘堅白’。這樣就好！”

“好吧，就這樣吧，阿斯特。”

阿斯特環(huán)顧四周。

“不過……為什么會選在宇宙？”

“因為是我重視的東西，就想給你也看看。”

“你的宇宙好美啊！”

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這種心情，只好用用最平白的語言說出來。不知是受了感觸，還是只覺得阿斯特的說法好笑，堅白嘴角又微微透出笑意。

“謝謝。”略微停頓，接著說，“你知道，我很少離開戰(zhàn)略部職員的監(jiān)護(hù)。所以這片景色之于我便是自由。”

隨后他說，走，再到遠(yuǎn)處看看吧。

“怎么去？”

——相比于宇宙，三重機(jī)構(gòu)的操場實在是太小，假如投影是按照一比一來做的，那就算沿著操場的直徑由這頭走到那頭，在宇宙尺度上也與靜止沒有多大差別。

堅白說：“沒關(guān)系，你站在那裏就可以了。”

淺淺的、幽靈一般呈半透明的少年的影子從她身邊經(jīng)過。他的頭發(fā)像新生的麥草似的，好漂亮。仿佛有自然的香氣一般好漂亮。可那身形又格外地靜。他從阿斯特身邊經(jīng)過，緊接著，阿斯特覺得身體晃晃悠悠升騰起來，開始移動了。仔細(xì)一看只是周圍投影在變化，卻又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真是奇妙。

浮在宇宙中，加速。逐一越過衛(wèi)星，行星——兩人在這虛幻的宇宙星圖間不斷飛行，像在穿過一條發(fā)光的隧道。那些在地上看時相差無幾的星，璀璨發(fā)光的銀白火焰，更近處看上去竟大相徑庭。堅硬實在的石頭的星星，輕盈蓬松的氣態(tài)的星星——逐次掠過阿斯特眼前。隨后，他們靠近地球，掠過地球，只有一瞥。

“我們正在往太陽去呢！”

阿斯特驚呼。遠(yuǎn)處的虛空，不見天地，沒有方位的地方，一顆仿佛從龍嘴裏吐出的火球正灼熱地?zé)浦?

——在飛著。這種虛幻的飛行體驗令阿斯特想起之前乘坐機(jī)神雅典娜飛行于地外時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沒有了，快要沒有了，像顆水裏的砂糖一般溶解、不再有自己的形狀。而在眼前這巨大的壯闊的景致間，地球也是渺小的，像自己一樣渺小。雪層般厚實蓬松的云層之下有青綠色陸地，在地上的人也不過是上面小小的、砂礫似的——微不足道的小點。

她向著自己的上、下、左、右、前后——不斷張望。

“這些星星是我們的鄰居，”堅白說，“地球處于太陽系，而太陽系又屬于銀河系。”

“銀河系是個大漩渦，”阿斯特說，“銀河系的中央，像太陽這樣的明亮恒星數(shù)之不盡。”

“你說得對。”

堅白在虛空中減速，站定了，將太陽背在身后。幸好只是影像——阿斯特心說。在宇宙接近真空的環(huán)境中穿不防護(hù)服，口水，血液一瞬間就會因其中包含的空氣變?yōu)槟印?

“走吧，阿斯特少校（major aster）！我們的宇宙旅行就從這裏開始了。”

——這是阿斯特與堅白交流至今，聽他說過的最富激情的一句話。

而后，以太陽為原點，堅白帶著阿斯特飛往遠(yuǎn)處。

第一站是水星。

“作為導(dǎo)游，依次序向您介紹四顆類地行星。這是第一站。”

“水星！”

“是的，水星。最靠近太陽的行星。它在夜空中急速飛馳，像神話中的信使神，所以人們稱呼其為墨丘利（mercury）。由于軌道不同，有時看上去甚至在逆行——過去的一門叫占星的學(xué)說用‘水逆’來稱呼這一現(xiàn)象。而在東方，因為這顆星球呈灰色，五行中黑色屬水，故而被叫作水星。”

“好有意思！堅白，你的那架赫爾墨斯（註：羅馬神話中的墨丘利神源自于希臘神話中的赫爾墨斯神）正巧也是黑色的！”

“的確很巧。”

“我很喜歡那機(jī)神的造型，表面的結(jié)構(gòu)色光澤使它看起來像只渡鴉。”

水星——這顆灰色星球有著一個鐵的金屬核，幾乎沒有大氣。

“水星上的晝夜溫差接近六百度。白天熱的時候溫度能到達(dá)四百多攝氏度度，到晚上又降至零下一百多攝氏度。因為離太陽很近，有充足的太陽能。并且……可以看到極光。磁場與些微的大氣賦予它一條彗星般的如紗的發(fā)亮的尾部。”

“極光！”

“是的，很美的。極光。”

又到了下一顆星星，一顆黃玉般的星球。表面附著濃厚大氣，一片沸騰的、翻滾著的云海，使之遠(yuǎn)看時其實更接近于白色。

“這是金星，距離地球最近的行星。”

“我記得。它有著比地球更為致密的大氣層。”阿斯特說，“裏面大部分是二氧化碳，帶來強(qiáng)烈的溫室效應(yīng)，令它的溫度甚至比距離太陽最近的水星還要高，是太陽系中最熱的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