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謝青峰瞳孔一縮，難掩驚詫，又很快恢覆平靜，溫儒笑著， “我就知道此事瞞不過表妹。”
無霜的視線從椅子上輕點而過， “兄長，坐吧。”謝青峰似要回絕，對上無霜堅持的目光，終是在一把圈椅裏坐下。
“兄長上回從樂康宮帶我回去時，說是從京中接到樂康宮行刺的消息趕來接我，但是那時，消息從樂康宮傳回京中，在從京中趕來樂康宮，需要四個時辰，兄長出現的時候，距離事發還不足四個時辰。”無霜平靜解釋。
謝青峰長嘆一聲， “是啊。”他抬眼過來， “是想問那件事是否為顧家所為”
無霜點頭。
謝青峰踟躕之后，沒有否認，只是道， “我只是去接應姚明譽的。”他停了許久，繼續道: “顧家只負責接應，本想把姚明譽一同帶走。”
“他不愿跟你走。”無霜道: “但是，他卻把姚家的殘畫交給了你。”她不禁感嘆: “姚明譽日日在長公主眼皮底下，是如何做到這些的，他為何要殺太子”
謝青峰垂下眼眸，不知在思考什么，只道: “太子受傷或許是意外，又或許……罷了，當時原本只是想要局面混亂些。”
無霜問: “兄長，我想知道，顧家的殘畫是如何得到的。”
一聲鴉啼，長羽鴉撲扇著翅膀落在窗欞上。窗外，天光云影如幻海沈浮。天已經亮許久了，顧之韻夫婦仍舊被滯留在太微殿。
無霜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上一世，并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事情的走向和上一世變得不一樣了，又仿佛，就該如此進展。
謝青峰松開茶盞，眉宇間擰起一道線， “我只聽伯父說，畫是當年祖父所畫，后來有一天深夜，有人把一片殘卷連帶著一封信一起送入顧家。”
又是信。
宣楚之得知畫中秘密也是因為收到一封信。顧家有殘卷，姚家也有殘卷，那么其他世家呢。
這背后有一個人，在試圖攪動皇室和十六族世家。
無霜問: “為何會選顧家”
謝青峰搖頭， “一夜過去了，我去看看太微殿情況如何，伯母向來身體不好，熬不得夜。”
無霜點頭，待謝青峰出去，她始終坐立不安，亦在其后跟了出去。
-
太微殿裏，北離來使吵吵著要見天璣朝皇帝，朝臣及家眷們此時也已坐立不安。
“滾開!”北離金王一腳踹飛小太監，拔出長刀大步跨出殿門，朝奉化帝暫住的寢宮而去。
寢宮裏，本是中毒昏迷的奉化帝，此時盤腿坐在軟榻上，冷哼一聲睨著靠窗而坐的男人， “你倒是死的干脆，你們花家荒廢了朝政，你倒好，借著一場大火天高海闊樂逍遙，竟還白得一場好名聲，那些盛讚你的話，是你找人散播的吧，你還要不要臉。”
靠窗坐著品茶的男人看面容只有三十多歲，卻續著不短的山羊須。
他一身灰色粗布寬袍，袖角打著塊補丁， “宣敬玄，你想治天下，我想當白翁，我們當初可說好的，我把天下送你，我去樂逍遙。”他笑一聲， “怎么，后悔了。”
當了十六年皇帝，冷不丁被人指名道姓的叫，奉化帝一時不適，怔楞許久，才反應過來宣敬玄是自己的名字。
這一聲似乎撕開了他偽裝許久的帝王尊嚴，奉化帝踢開綢被大步走下床榻，連鞋子都沒穿。
他走到男人面前指著男人大罵: “花不落，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爹當年驕奢淫逸，苛捐雜稅多如牛毛，百姓連口涼水都喝不上了，要不是我拼著半截入土的身子日理萬機，減賦稅輕徭役，逼著世家放出圈地，哪來如今太平的云海，哪來你的逍遙日子!”
花不落，如果此刻有老臣在寢殿外，一定會驚駭不已，這是前朝文德太子的名諱。
“我可沒讓你搶干春的媳婦，也沒讓你食親生兒子的骨血。”花不落啜一口茶，幽幽道。
奉化帝似是被戳破極為難堪的事，臉登時變成深紅色，氣急: “宛娘少時本就與我私定過終身，那北離圣女，是藥女，我的病必須用到鉞兒的血來延續性命。 “
他停了片刻，幽幽長嘆， “我的兒子，想用青金毒死我呢，甚至不惜以身服毒。”
花不落看著昔年伴讀漲紅了臉，”噗“一聲大笑出來，遞過去一杯茶， “當了皇帝，氣性倒是大了，來喝杯茶順順。嘖，這玉山春可不如當年好喝。”
奉化帝接過茶盞仰頭飲盡， ‘啪“一聲茶盞重重磕在桌案上，嘲諷道: “那是比不上你們花家會享受。”
“說正事。”花不落呲他一眼，指了指對面， “坐。”
“敬玄，我有一個女兒。”
奉化帝剛坐下，又一次炸了，高聲怒道: “我又不瞎!你閨女的臉和你母后一模一樣，要不是皇陵那邊沒有詐尸發生，我都要覺得是你干的這些事，你母后的棺材板壓不住了。”
“你這些年，干得那叫人事!”奉化帝一掌拍在茶案上。
花不落尬笑一聲，認真想了想，試探問: “你指的是我想接宛娘出宮的事”
“什么!”奉化帝怒極，目眥欲裂， “你還摻合我的家事!”
花不落又一次尷尬的笑， “那是畫的事。我這也是為了幫你稀釋世家在諸州的權力，你明著動世家根基，他們聯合你起來把你換下去怎么辦。”
奉化帝哼哼兩聲，終于氣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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