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楊看著她好看又兇巴巴的模樣，只覺有趣：“可能是我不忍心苛責(zé)一個剛從棺材裏爬出來、努力謀生的姑娘吧。”

竺晨風(fēng)剛把手底下的煎餅果子卷好，就聽見明楊這話，不由抬起了頭。

這事兒她知他知，但是互相不知，現(xiàn)在算是捅破了這層薄薄的窗戶紙。

不過仔細(xì)想想，在戶房登記戶口時寫的自己是來自義莊，盡管她也只是說自己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在那處附近，并沒有說具體的來歷，但明楊若是看過檔案，可能早就把兩件事對上了號。

竺晨風(fēng)起初沒說破，是考慮到明楊當(dāng)時易容，本就想隱藏行蹤，她倒是沒明白為何他也沒戳破。

“你認(rèn)出我了？”她驚訝道，“為什么不早說？”

明楊淡淡道：“從棺材裏爬出來，并不是什么吉利的事，何必宣揚(yáng)。”

嗯，背后原因倒是挺讓人暖心。

竺晨風(fēng)把這最后一套煎餅果子一切兩半，要笑不笑地唱：“聽我說，謝謝你，因?yàn)橛心悖瑴嘏怂募尽！?

明楊：“……”

“這是什么古怪的小調(diào)。”他被她這怪腔怪調(diào)給逗樂了，無奈搖頭，“古靈精怪。”

竺晨風(fēng)得意地沖他搖晃著腦袋，心道，嘿嘿，就喜歡你拿我沒轍的樣子！

話題帶跑偏了，但明楊大約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便也沒再繼續(xù)，幫忙把做好的煎餅果子端到放桌上，喊著長信冷煙都坐回來，一起吃飯。

一道菜、三款飽腹小吃，再配上溫?zé)徇^的米酒，這頓遲來的午飯倒也非常豐盛，五個人聚在一起，邊吃邊聊，顯得非常熱鬧。

薛為家吃飽了回來的，又吃了一碗土豆泥和小半碗家常炒年糕，小肚子撐得溜圓，實(shí)在吃不下煎餅果子，冷煙、明楊和竺晨風(fēng)都只吃了半套，剩下的全都進(jìn)了長信的肚子。

“晨風(fēng)姐姐怎么什么都會做，做主菜好吃，做小吃也好吃，就算不開飯館，將來去街頭擺攤也能賺得盆滿缽滿！”少年兩頰鼓鼓的像只倉鼠，表情非常認(rèn)真道，“光這三樣就肯定能讓大家從城東門排到城西門！”

冷煙嗤笑一聲：“人家在社學(xué)待得好好的，干嘛跑出去受那份累。”

長信想了想，也點(diǎn)頭道：“說的是，沒那個必要，不過這配方千萬別外傳啊，不能讓人占了便宜去！”

“哈哈哈哈！長信哥哥真小氣！”薛為家笑話他。

“要不就只傳給蓬云縣的小販，這樣咱們本地的小吃生意興盛起來，也算我們少爺治理有方！”長信得意地看向明楊，“對吧少爺？”

明楊慢條斯理地把手裏的筷子倒過來，用筷子頭敲他腦袋：“多謝你為我著想。”

“放心吧長信，只要有一個小商販學(xué)會這做法，其他人很快就能覆制粘貼并且自我創(chuàng)新。”竺晨風(fēng)揉著吃飽了的肚子，笑吟吟地說，“要相信廣大勞動人民的智慧，擅長烹飪的人吃兩口就知道是怎么做的了。”

長信怔了怔：“什么覆制粘貼？哦你是說大家傳抄菜譜粘在自己的攤子上嗎？不對啊沒有這個必要……”

明楊和冷煙都能明白竺晨風(fēng)是在打比方，看著他騰騰冒傻氣，一起笑了起來。

“不過以晨風(fēng)的手藝，今年年夜飯，為家可有口福了。”冷煙突然道。

說到這個，薛為家十分得意：“哈哈，跟著師父就是最好的！今年我要大吃特吃！”

“我也就是隨便做做，肯定比不上明府的家宴。”話趕話說到這裏，竺晨風(fēng)問明楊，“大人，你要什么時候才放假回家？”

肯定沒有調(diào)休什么的吧！

明楊淡淡道：“以前在翰林院，過小年就開始放假，年初一去宮裏拜年，過了初八才去上衙。”

竺晨風(fēng)聽著為之咋舌，過年放這么久的假，如今的公務(wù)員真的幸福！

“但作為一地父母官，就不能這樣了。”他略顯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今年怕是得年三十才能回去，年初三就得趕回來，總不能留一座沒人管理的縣衙在這裏吧！”

竺晨風(fēng)正要深表同情，就聽見旁邊兩人的心聲傳進(jìn)了自己的腦海。

長信十分驚訝：“什么？不是說年二十八就回去嗎？我記得年初六才回來！什么時候變的卦？”

冷煙對此表示淡定：“又開始了……”

雖然猜到明楊有表演的成分，但竺晨風(fēng)還是免不了關(guān)心：“從咱們縣出發(fā)回到京城明府，需要多久啊？能趕得上回去吃年夜飯嗎？”

“快馬不停的話需要兩個時辰，是辛苦了些，但總比別人回不去的強(qiáng)。”明楊說得很真摯，隨即黯然道，“但年夜飯是趕不上了，還好能趕得及陪我娘守歲。”

竺晨風(fēng)一怔：“不能提前走嗎？”

“年前事多，而且很多人家遠(yuǎn)，都會放假提前離開，我身為縣令，自然要坐鎮(zhèn)到最后一刻，以做表率。其實(shí)若是家遠(yuǎn)，我也就不回去了，偏偏離得近，不回去實(shí)在不孝。”明楊感嘆道。

冷煙和長信腦子裏都很沈默，都在安靜地看他表演。

這點(diǎn)竺晨風(fēng)倒是能理解，就在現(xiàn)世也是，領(lǐng)導(dǎo)要以身作則，過年值班的多的是。

“那你年夜飯?jiān)趺崔k？在路上吃還是直接跳過？”她不由問道，“府裏人應(yīng)當(dāng)會給你留飯。”

明楊搖搖頭：“我打算在這邊吃完再往回趕，不然空著肚子在年三十趕路，不覺得很悲慘嗎？”

竺晨風(fēng)想了想，又問：“那你——”

“唉，那個時候，后廚的大師傅和其他幾個師傅也都回家了，留下值班的衙差們都是本地人，可以回家吃飯，后廚裏已經(jīng)沒人可用了。”明楊搶答道。

都說到這了，竺晨風(fēng)還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嗎？

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

既然如此，她不得不在對方滿含殷切期盼的灼灼目光下問出那句話：“大人，那您要來社學(xué)吃年夜飯嗎？”

明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既然竺大師傅誠意邀請，那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