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 挑釁

明楊送的這輛小車實在不要太好用, 推起來特別輕便，輪子也很靈活，車斗裏很能裝, 除了要賣的東西之外, 還可以放上兩個小馬扎, 方便休息。

但其實她根本用不著休息, “神廚娘子”名聲在外，有了昨天的搶購熱潮, 第二天她還沒到已經有人在那裏蹲守, 等她一到就上來一搶而光, 還有人提議說, 讓她別出來擺攤這么辛苦, 大家可以去社學找她買。

這不太好, 社學是在文廟裏, 是讀書清凈之地，還供奉著那么多先賢，不好擾老人家們休息。再說, 那也不是自家的地方，招待內部員工也就罷了, 哪能用來做自己的買賣。

知道她是臨時擺攤，不具有什么威懾力, 再加上賣的東西不一樣, 旁邊攤販也沒表示排斥，反倒饒有興趣地過來湊熱鬧，品嘗傳說中“神廚娘子”的手藝。

小零嘴兒確實好吃, 但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定然是有同行不服的。此前“神廚娘子”神龍見首不見尾, 現在既然能找著人了，便有廚子上門“踢館”。

第三天，準備的貨品很快被人搶光，竺晨風非常開心，正要收拾東西帶著小徒弟回家，就有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堵在了她的攤子前。

來者看起來二十三四歲，膀大腰圓，很符合“腦門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的刻板印象，他長得一臉兇相，下巴微抬，目光向下，滿臉不屑：“你就是神廚娘子？”

一看就是來找事的，竺晨風懶得和他多說，但不理會的話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于是她忙活著把竹籮放進車斗裏，低頭道：“都是大家伙兒謬讚，我可不敢當真。”

“你當不當真我不知道，既然別人都這么夸你，那你總得露兩手才能讓人服氣。”對方大聲道，“我叫廖大山，是飄香樓的廚子，現在正式對你下戰書，和你一較高下！要是你連我都勝不了，就別想再頂著這‘神廚娘子’的名頭招搖撞騙！”

薛為家見有人詆毀自家師父，當場就不樂意了：“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給我師父下戰書？！”

“那你又是什么東西，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這兒多什么嘴？”廖大山疾言厲色。

原本還想冷處理來著，見他居然對自己的小徒弟出言不遜，這竺晨風不能忍。

她做菜風格與眾不同又好吃，早就被社學的夫子和學生們宣揚出去，又加上抓潑皮、替薛為家洗冤這樣的事，她確是算是個紅人，被人找上門來是早晚的事，不是廖大山也得是別人。

咱呢，不找事但也不怕事，決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她仰起頭，冷冷註視著對方：“對一個小女孩呼來喝去，算什么男子漢？有本事沖我來！說吧，你要如何與我一較高下？”

聽到是有人挑戰神廚娘子，周圍逐漸有看熱鬧的圍了過來，現在目光都投向了廖大山，等待他的回答。

“自然是比正經做菜，不比這些小零嘴兒。”廖大山顯然是有備而來，不假思索道，“一人做一個菜，一舉定勝負！”

竺晨風留了個心眼，其實并不算答應他，只是先看看他的條件公不公平，若不公平，自己當然不會出戰。

“你打算做什么？”她試探問道。

廖大山得意洋洋：“最近風靡縣城的黃金雞，你吃過嗎？”

旁邊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

“我猜就是這個。”

“是啊，雖說黃金雞是歸園客棧首創，但后來做得最好吃的確實是他們飄香樓。”

“咱們還沒聽說過神廚娘子有什么拿手菜，不知道她這回會做什么。”

聽到這些竊竊私語的竺晨風笑而不語，心想嘚瑟吧嘚瑟吧，你這就叫魯班門前弄大斧，孫猴子遇到了親師祖！

若要是別的菜，她還會猶豫掂量一下，但如果是這道菜的話，自然卷起袖子，準備給他點顏色看看！

盡管勝券在握，竺晨風還是要談好條件，她不動聲色地說：“既然是比試，就該做同樣的菜品，才好叫人能夠方便比較，大家說對不對？”

“對！對！”圍觀群眾紛紛呼應。

廖大山沒想到她也要做黃金雞，不由道：“你可想好了，這道菜是我的拿手好菜，你最好也使出看家本領，別最后輸了哭鼻子，說我欺負人。”

“這個你不必擔心，既然要比試，輸的人就得心服口服，不能找后賬，你認不認同？”

“當然，這用不著你廢話！”

竺晨風并不在意他的態度，繼續道：“我是野生廚子，自學成才，咱們這次比試，別的不比，就比最后的菜品口味，由大家伙兒來做評判，誰做的好吃誰勝出，你認為如何？”

“沒問題，就這么定了！”廖大山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抱著雙臂仰著下巴高傲地說，“哪天比？你是女子，我讓著你，由你來定奪！”

竺晨風不慌不忙道：“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

“現在？”廖大山愕然。

“對啊，我東西賣完了，正好有時間，現在也不是飯點，不會耽誤你們飄香樓的生意。”竺晨風好整以暇，“得用飄香樓的廚房，我們社學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入。”

薛為家看著廖大山怔楞的模樣，火上澆油道：“怎么？害怕了？這不是你的拿手好菜嗎？你還要準備？我師父可用不著，她隨便炒炒都比你做的好吃！”

“誰害怕誰是孫子！”廖大山漲紅了臉大聲道，“去就去！走！”

竺晨風五指并攏，禮貌向前伸手：“麻煩帶路。”

廖大山看她這么氣定神閑，確實心虛了一小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帶頭往飄香樓的方向走去。

竺晨風帶著小徒弟，推著車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邊，再后面跟了不少圍觀群眾，這長長一支隊伍就這么浩浩蕩蕩地沿街往前走，聽說“神廚娘子”要跟人比試最近的名菜黃金雞，一路上又有不少人加入了看熱鬧的行列。

等走到飄香樓門口，伸頭探腦的吃瓜群眾已經差不多有三四十人，一起跟著進了酒樓大堂裏。

蓬云縣的酒樓不少，公認第一的是醉興樓，第二是上次去的月華樓，第三叫饕t餮居，這三家都比較貴，竺晨風舍不得花錢自費去吃，醉興樓和饕餮居的水平她還沒有嘗試過。

口碑好、價錢又公道的有不少，其中一家就是這飄香居，還有上次她救下薛為家的那個香來閣。只可惜她平時時間太少，閑錢也不多，還沒來得及探更多的店。

廖大山跟掌柜的竊竊私語片刻，那掌柜的覺得自家黃金雞確實遠近聞名，勝算頗高，不想錯過這宣傳的機會，便熱情地招呼看熱鬧的百姓們進來坐，給提供了免費茶水，還把竺晨風和薛為家帶到一側座位讓她們倆稍候。

又過了一會兒，廖大山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廚子出來，看得出那就是這裏的大師傅。

大師傅徑直走到竺晨風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似笑非笑地說：“原來你就是那‘神廚娘子’，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