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 北林

薛為家被這冷不丁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 立刻躲到了竺晨風身后。

竺晨風其實也是一驚，心想回頭真得給這貓脖子上掛個鈴鐺，不然自己嚇出心臟病來, 以現(xiàn)在的醫(yī)療條件可不好治。

廚房為了及時散油煙, 就算是冬天, 門窗也是開著的, 不能算人家聽墻角，只能自己背后別說人。

“大人, 怎么來得這么早？”竺晨風堆起笑意, 試圖用自己的“美色”轉移他的註意力, “還以為您得忙到晚飯才能過來。”

明楊看見她今日的模樣, 心中當真是喜歡得緊, 覺得再美好的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而且她的美與眾不同, 既像是從畫裏走下來的仙子，又不乏人間氣息，能把仙氣與煙火氣結合得這般完美, 世間少見。

而聽到薛為家方才那話，他的確是心生不爽, 此刻雙手負在身后，目光一直盯著小孩兒露出的小腦袋。

不過他還是先回了竺晨風一句：“已經(jīng)大年三十, 決定放自己一馬。而且眼睛也有些酸痛, 怕有損視力，便打算放松一下，提前過來看看有什么可幫你的。”

“眼睛不舒服嗎？可以做眼保健操試試！”竺晨風立刻傳授經(jīng)驗, “緩解視疲勞很有用。”

明楊心思不在此處，隨口道：“稍后向你取經(jīng)。”然后口吻嚴厲道, “現(xiàn)在，薛為家，回答我方才的問題，不然你的紅包就沒有了。”

“您要給我發(fā)紅包嗎？！”薛為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接著又有些惴惴，“我說了您生氣，一樣不給我怎么辦？”

“只要你說出心裏話，我就不會生氣，紅包照發(fā)。”明楊淡淡道。

薛為家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仰頭看了看竺晨風，竺晨風覺得他不見得會跟小孩子計較，便鼓勵道：“說吧，大人心胸寬廣，不會生氣的。”

“我、我想的是……”小孩兒猶豫了片刻，對紅包的向往戰(zhàn)勝了對明楊的恐懼，結結巴巴地說，“沒人配得上我?guī)煾福F(xiàn)在這樣就挺好的，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每天開開心心的，若是跟誰成親，就要給人生兒育女，將來、將來……”她聲音突然小了許多，“將來就沒我什么事了……”

竺晨風有一點點心酸，原來孩子是怕被人分去她的愛。

之前還說要幫自己帶孩子什么的，原來不是真心話。

缺愛的孩子大致分成兩類，要么面對送過來的幸福不敢伸手，比如自己；要么就是要全都據(jù)為己有，比如小徒弟。

她蹲下，抓住薛為家的小手，認真道：“不會的寶貝，不管將來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心裏永遠有一個位置是給你留著的。”

薛為家順勢倒進了她懷裏，甜甜地笑：“師父是世上最好的人。”

“原來是師徒情深。”明楊輕笑了一聲。

他倒不是跟孩子較真，不過是好奇她的想法，同時想逗逗她罷了。

伴隨他的這聲笑，方才那嚴肅的氣氛蕩然無存。

躲在外邊沒敢進來的長信和冷煙這會兒進了門，看到薛為家的模樣，長信逗她笑：“喲，這是哪裏來的年畫娃娃？這么可愛！”

冷煙也道：“我看比年畫上的娃娃還好看！”

薛為家被夸得嘿嘿直樂，想戳又不敢戳地護著自己眉心的紅色圓點。

長信湊到竺晨風面前，興奮道：“晨風姐姐，我們來幫你準備晚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哪惚M管吩咐。”

“好啊！不過你們吃過飯了嗎？”

“吃過啦！”

竺晨風點頭道：“那正好，幫我去把外邊院子裏那只公雞殺了吧，我弄不來。”

長信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接著又對薛為家道，“跟我一起來，回頭挑幾根漂亮的雞毛給你做毽子，你還不知道吧，你師父踢毽子可厲害了！”

“我?guī)煾父墒裁炊际亲顓柡Φ模　毖榧掖舐暤馈?

三個人到院子裏抓雞，明楊這才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東西拿出來，遞到竺晨風面前：“新年禮物。”

“哇！這是什么？”竺晨風接過那花盆，好奇地左右打量，老實說猛一看覺得有點像韭菜，但確實不是韭菜，一株綠油油的植物，葉片細長伶仃，被種在同樣纖長的紫砂四方簽筒盆裏，看上去亭亭玉立，優(yōu)雅大方。

明楊面露得意：“細葉寒蘭，好看吧？”

很像你。

竺晨風不懂蘭花，但知道蘭花有的品種很名貴，而明楊出手，就算不是“死貴死貴”，也得是“貴”那個等級的。

“好看的！”她連忙道，“可是要給我養(yǎng)嗎？我從來沒養(yǎng)過植物，蘭花又很矜貴，我怕養(yǎng)不好。”

明楊指尖輕觸了一下她手裏蘭花的葉片：“無妨，我教你，并不算麻煩。這寒蘭還在幼年，得到明年這個時候才會開花，慢慢養(yǎng)就是了。”

“好啊，謝謝！”大過年的不好駁人面子，竺晨風就把蘭花留下了，擺在了門內的窗臺上，“等晚上我?guī)Щ貜]舍去。”

明楊點了點頭，然后道：“方才你說的‘眼保健操’，是什么？”

還以為不在意呢，原來在心裏記著，竺晨風抿唇笑了笑：“就是按壓眼周的幾個穴位，能夠起到緩解視疲勞的作用。”

“哪幾個穴位？”

“攢竹穴、睛明穴、四白穴，還有按太陽穴，刮上眼眶。”

明楊裝作茫然的樣子：“除了太陽穴，其他幾個穴位在哪兒？”

竺晨風：“……”

“你不是學過穴位嗎？上次還是你指點為家如何幫我按摩肩頸。”她疑惑地說。

明楊好整以暇：“我只了解身體上的這些，臉上的并不太清楚，你能不能幫我指出來？”說著指了指自己，“為了更明確些，直接在我臉上指便好。”

故意的是吧？竺晨風點頭：“好，我去拿筷子。”

“等等。”明楊拉住她的手腕，垂下眉眼看她，“用筷子，戳我的臉？”

竺晨風無辜地與他對視：“可男女受授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