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寞嘴唇顫抖著欲言又止，他又像明白她想說什么似地笑了笑：“放心，不會影響我趕考，念書也不在這幾天，況且只剩一個月的時間，若這個時候還需要用功，那我豈不是會名落孫山？”

“少說這不吉利的話！”李寞蹙眉道，轉頭看向長信，“公子，能不能麻煩您給他找件干凈衣袍？”

長信立刻點頭：“我去找！”

竺晨風不打擾兩人說話，跟著長信一起離開，去知縣廨見明楊。

林若拙和金季云已經登記完了供詞，他們不會說假話，直接去明大人那裏了解全部情況就好。

書房裏，明楊也在等著竺晨風，見她進來，便淡淡笑道：“來了？過來吃些東西?！彼綀A桌邊，掀開蓋在盤子上的碗，“知道你得了消息會立刻過來，定會顧不上吃飯，便留了些吃的給你。”

竺晨風看著那一盤小餅咸菜，還真覺得有些餓，便也不同他客氣，坐下來吃餅喝茶，聽明楊講述目前已知的來龍去脈。

事情接上他們之前所了解的始末，就從廖大山晚上去林若拙家裏送錢說起，按照林若拙和金季云兩人供詞，都說廖大山雖然是送錢去了，但還是態度惡劣，林若拙不免又和他吵了起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跟這伙夫吵不出個名堂來，不想壞了自己的心情，左右李寞也不稀罕此人道歉，沒必要再與對方廢話。

因此林若拙很快便將廖大山趕走。

時間不早，他等金季云自己煎好了藥喝下，幫對方涂抹了眼藥后，兩人便各自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間，林若拙聽到院子裏有聲音，起初還以為是金季云不好意思用尿壺，非要去院子裏解手，怕對方行動不便，便披了衣服出去查看，誰知剛走出來，便見一個人影躺在院子裏，正要上前時，便被人一棍從后面打暈！

天氣還很冷，他隨后是被凍醒的，醒來后覺得渾身又冷又疼，腦子也混沌不清，坐起來時發現手裏握著一把沾滿鮮血的匕首，自己衣服上蹭得到處是血跡，而不遠處躺著的，正是廖大山的尸體！

他當即覺得此事有問題，就算自己把對方尸體藏起來，背后栽贓的人也一定會找上門，到時候他窩藏尸體更顯得心虛，于是當即跑出門去找了巡邏了衙役，也主動跟他們來縣衙，并拜托其中一位去通知了李寞。

至于金季云，確實是一直熟睡，什么都不清楚。

“金季云沒有嫌疑，我也正打算過后讓他回去，你覺得呢？”想起那人與竺晨風相談甚歡的模樣，明楊心裏還是微微有點酸，故意問道。

竺晨風正在t感嘆林若拙這簡直是被栽贓后積極自救的教科書版本，聞言只是隨口道：“你安排就好了?！?

見她像是不甚在意的樣子，明楊不爽的心情有所緩解。

“這案子，你怎么看？”他又問道。

竺晨風在他面前沒什么好遮掩的，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顯然是栽贓！不然事情發生得也太湊巧了！”

明楊并不驚訝，輕輕點頭：“我與你想的一樣，可現在的問題是，現場沒有目擊證人，兇器是當場撿到，跟尸體的傷口完全對得上，而林若拙之前跟廖大山有沖突都是大家有目共睹，我也派人去林家左鄰右舍取證，但估計形勢不會樂觀，畢竟大家聽到看到的，都是兩人在吵架推搡?！?

“所以，這樁案子在別人看來，就是他倆產生口角，一時結怨，林若拙一氣之下，沖動殺人?！彼驹诖斑?，身上官服被透進來的晨光映得發亮，說的話卻令人如墜深淵。

竺晨風喝了口茶，用帕子擦擦唇角：“可不能這么說??！動機看上去像是順理成章，可是疑點太多了！比如，既然之前廖大山送了錢走了，為什么半夜又會出現在林家院子裏？如果不是被人殺了丟過來，怎么解釋這個情況？還有，假設是廖大山自己過去的，林若拙去開門前又不會知道是他，怎么會帶上匕首？如果放了廖大山進院，如果兩人那個時候已經爭執起來，林若拙怎么會有時間取匕首？”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是廖大山流露殺意，林若拙覺得自己需要武器，便去房間或者廚房隨便哪裏找匕首，這些地方一定會留下痕跡——現在勘察過現場了嗎？”

其實這些都是廢話，因為根據林若拙的描述，分明就是有人把廖大山殺了丟進院子裏再栽贓他，說這些無非是要向懷疑林若拙殺人的人們解釋這個流程不合理。

“已經查探過了，廳堂內凌亂，有打斗痕跡，也有一些血跡，院子裏更是亂做一團，像是發生過強烈的沖突?！泵鳁钌蚵暤馈?

竺晨風一時驚訝，但想想也合理，畢竟做戲做全套，栽贓之人可能也考慮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盡可能做出一些假的現場，試圖釘死林若拙。

這得多大仇多大怨？

“廳堂內亂得厲害的話，金季云會沒聽見？玉露說他認床，不可能睡那么死，我不覺得郎中開的藥裏安神的成分會那么重，連那么大的動靜都聽不見?！彼鼻械?，“能查出來是不是有人給他下藥了嗎？”

明楊輕輕嘆息：“他把藥全喝完了，很難查驗，藥渣找郎中看過，并無問題?！?

竺晨風著實有些郁悶，要是科技發達多好，一定能化驗出來金季云到底喝下了什么。

“那他煎藥的時候，有沒有放任爐子無人看管或者離開了廚房？”她又問，“若是有人偷偷在碗底下了無色無味的、可以讓人陷入昏睡的藥物，不就可以保證他一直熟睡了？”

明楊點點頭：“他確實離開過，畢竟那是林家自己的廚房，沒必要提防。藥如果是下入碗裏是沒法查的，因為他喝完藥之后，就把碗洗干凈了。”

竺晨風：“……”

勤快人吃虧就吃在這！

“那除了廖大山這么明顯的‘仇怨’，林若拙跟別人有過節嗎？有這種恨不得他死的仇人什么的嗎？”

能不惜以殺傷別人人命來栽贓，這下手的人應該是恨極了他。

明楊輕嘆一聲：“此前不曾聽說過，林若拙向來懷瑾握瑜、光明磊落，我初來蓬云縣時與縣裏這些書生見面，就曾聽說過他的德行令人敬仰，因此他去年考取解元后，大家也都認為，不論是學問還是人品，他都配得上‘孝廉’的稱號?！?

這個竺晨風也讚同，除了他在李寞面前略顯綠茶之外，整個人還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也難怪百姓都對他敬仰有加。

想到這裏，她突然心裏一動，脫口道：“大人，那他是今年春闈的奪魁熱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