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一九 貴友

明楊抿起唇角, 通過帷帽的紗簾，肆無忌憚地註視自己身邊的女子。

“在我看來，晨風的一切比她們都好。不, 她們與你沒法相比。”

“嘿嘿嘿, 夸我就夸我, 沒必要拉踩嘛。”竺晨風樂了, 又不經(jīng)意地吐出虎狼之詞，“你又沒看過我的身材。”

好了, 不許再說話了。明楊實在無奈, 輕輕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接著晃了晃腦袋, 把突然間浮現(xiàn)在腦海的昨日夢境畫面晃出去。

薛為家舉著自己的老虎燈, 學著胡女的動作跳舞, 模仿得不能說是一模一樣, 只能說是毫無關系。

“好難啊！”小孩兒發(fā)出感慨，“她們的身子骨是怎么軟成那樣的？”

竺晨風摸了摸她的腦瓜：“寶貝，咱就不學這高難度了, 學點普通的就成。”

“那師父你會跳舞嗎？”薛為家仰頭看她。

在小徒弟面前怎么能露了怯？竺晨風一時嘴硬：“師父當然會，不過不是這種, 但也不難看哦！”

明楊這下來了精神：“哦？你會跳什么舞？”

“我要看！我要看！”薛為家立刻蹦蹦跳跳地起哄。

自己吹出去的牛，不表演很難收場, 但竺晨風還是硬著頭皮道：“這裏？太多人看了吧？而且沒有伴奏啊！我還需要折扇做道具。”

“人多才不怕, 你看那邊也有姑娘們一起唱歌跳舞！”長信興致勃勃地想看熱鬧，指向另一邊，“你要是躲在角落裏才吸引人跟過來看。”

確實, 這過節(jié)的日子裏，滿城鑼鼓喧天, 大家也都沒有往日的矜持，聚在一起說唱就唱，說跳就跳，跟滿城巡游的花車、樂隊交相輝映。

“伴奏和折扇也不必擔心。”明楊在長信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少年立刻跑去了旁邊小攤買了把折扇，又去那胡人樂團，跟其中一個胡女借了把琵琶過來。

那胡女高鼻深目，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將長信當小孩看，還笑瞇瞇地捏了捏他的臉，導致他跑回來的時候臉和脖子都t紅成一片，活像只醉蝦。

明楊接過琵琶，好整以暇地問竺晨風：“需要什么樂曲？”

行吧，顯然是沒有退路了，竺晨風接過長信遞過來的折扇，“嘩啦”一聲抖開：“《寄明月》，你肯定沒聽過，我哼給你聽，你能彈出來嗎？”

明楊吹起帷帽上的面紗，沖她一挑眉：“放馬過來。”

“那你聽仔細了！噔噔蹬蹬噔噔蹬蹬~”竺晨風輕聲哼了起來。

這還是有次她跟古風up搞聯(lián)動的時候特意學的舞蹈，就只會這一支，擱現(xiàn)世勉強可以稱作電音古風，放在這真正的古代……就看大家的接受度吧！

竺晨風與明楊頭挨著頭，靠得很近，一個人輕聲低唱，另一個人專心聽著，修長手指時不時撥動琵琶弦，尋找音準。

薛為家和長信，甚至還有不遠處借給他們琵琶的胡女，都滿懷期待地看著兩人，不知一會兒會看到怎樣精彩的表演。

明楊聽著聽著，似乎找準了音調，輕攏慢捻抹覆挑，幾乎和原版一致的樂聲便從他指尖傾瀉而出：“是這樣嗎？”

現(xiàn)世也有《寄明月》的琵琶曲版本，聽著熟悉的音樂，竺晨風的思鄉(xiāng)之情轟然涌上心頭，眼眶都有些微微發(fā)紅：“你好厲害啊！是不是有那什么絕對音準？”

“是晨風厲害，哼得好聽。”明楊沒有追問她的古怪用詞，只知道是在夸獎自己。

好聽個啥啊，竺晨風心虛，她哼得一點不準，是眼前這位大才子會自動糾錯罷了。

“如果彈得對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了。”明楊充滿期待地看著她，“你盡管跳，我的曲子與你相和。”

他退后一步，指尖撩撥琴弦，清脆活潑的樂聲陡然變得大聲起來。

竺晨風這個超級e人本來有點人來瘋，現(xiàn)在氣氛到了，那就來吧！

“為家，跟著我學啊！”她高高舉起握著扇子的手，做好準備動作，給了小徒弟一個眼神。

薛為家把手裏的老虎燈遞給長信拿著，擺出和她同樣的動作：“我準備好啦！”

竺晨風興奮地看向旁邊站著彈琵琶的明楊，向他明艷一笑，卡準節(jié)奏，搖動手腕，晃起扇子跳了起來。

“穿過了小巷后的古街，青墻旁你遙望夕陽斜……”

她一邊唱一邊跳，雖然氣息不算穩(wěn)，有的歌詞還記不清，含混著帶過去，絲毫不影響她跳舞的熱情。

本以為男子只會彈個古琴什么的，沒想到明楊的琵琶也彈得那么好，基本完美覆刻了原版音樂，在過門的部分還自己即興創(chuàng)作了一小段，然后再接上之前的旋律。

竺晨風被他刺激到，跳得也愈發(fā)亢奮，笑容如花一般綻放。

薛為家起初笨手笨腳地跟著比劃，但因著這舞蹈的舞步不算難，很快也就似模似樣，師徒倆還默契走位，視線相撞更是哈哈大笑。

她們如此縱情，忽略了身旁投來的訝異目光，忽然間只聽旁邊更響亮的樂聲加入了明楊的伴奏，這樂曲陡然變得氣勢恢宏起來。

竺晨風循聲望去，便見那胡人樂團的樂師們正沖他們笑，彈的就是這首《寄明月》，胡女們紛紛圍到自己身邊，幾乎是無師自通般地同她一起跳起了舞。

人家這專業(yè)人士，學得可真快啊！

這聲勢浩大的舞蹈吸引了所有路過行人的註意，更有很多女子駐足觀望，跟住她們一起比劃，而身在c位的竺晨風，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和快樂。

把一切煩惱放下吧，只享受當下。

不遠處有華麗馬車經(jīng)過，車內的貴女們撩開窗簾，也饒有興趣地望過來，其中一個目光落在明楊身上，好奇地“咦”了一聲。

她旁邊有人問道：“怎么了？”

“那個彈琵琶的，好像我三哥哥。”少女伸手指過去。

旁邊人伸頭望去，忍不住笑了起來：“臉遮得這么嚴實都能看出來？看來是你太想楊哥兒了。這裏實在太嘈雜，還是快走吧。”

說著便把窗簾拽下來，催促車夫快些離開。

明楊對此絲毫不察，他甚至嫌帷帽上的紗簾礙事，抬手把它撩了上去，目光只追逐著人群中那個恣意起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