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像追星女見著本命吧，但也差不多了，可公主殿下帶著一股從小沒有受過社會毒打的自信，這種精神面貌真的令人羨慕不已。

這一瞬間，向來紙上談兵的竺晨風生動形象地領略到了什么叫吃醋，吃得風生水起，吃得血脈奔涌，心臟像被一只手攏住狠狠把玩不說，后脊梁好似“噌”地起了一團火，從后腦勺燒到尾椎骨。

心裏又酸又澀，后背火燒火燎，腦子裏嗡嗡作響，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對勁。

相比之下，聽明楊陪方鈺寧學琵琶的那個“咯噔”簡直就不值一提。

竺晨風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未免太小家子氣，但是聽到明楊聲音溫潤地向對方解釋，說“沒回家裏去，怕被人認出來，還請殿下替在下保密”的時候，還是有些繃不住。

聽起來真就關系很好啊！

她成長于現世，認為眾生平等，自己不輸給任何人，可是真切地看到這真·皇族·天龍人·十三公主，還是免不了有那么一些些……說自慚形穢嚴重了，但確實覺得自己好像矮了人家一截。

不行不行，清理思想，這種想法要不得！

十三公主爽朗地答應明楊的請求：“放心好啦，你的秘密在我這裏絕對安全！”說罷又嬌嗔道，“明楊哥哥，你能不能別在外地做官了？現在我都見不到你了，我還想聽你給我講學，翰林院裏那些老頭子講的我聽了直犯困！”

“殿下說笑了，翰林學士裏有幾位文采斐然、妙語連珠，聽他們講學受益匪淺，想來是殿下開小差了吧？”明楊與她打趣，聽語氣確實是相當熟稔。

“我就只想聽你講嘛！”十三公主撒嬌道，接著又轉了話題，“蓬云縣好玩嗎？離得這么近我都還沒有去過！”她終于把視線落在了竺晨風身上，但說話還是對著明楊，“你是不是在那邊交了新朋友呀？方才見你彈琵琶彈得很是開心。這位姑娘……”

沒等明楊介紹，竺晨風再次屈膝行禮：“民女竺晨風，是縣城社學廚娘，此次幸得明大人照拂，得以帶著徒弟進京，一睹京城上元節盛景，又能得見公主殿下，實屬三生有幸。”

“是廚娘嗎？”十三公主好奇地打量她，“你方才跳舞跳得那么起興，我還以為你是舞娘，不過那舞屬實怪異，我覺得不是很好看——”

明楊又后撤了一步，擋在竺晨風面前，對十三公主拱手：“殿下，舞蹈是興之所至，本也不是為了表演，大家跳得開心就是了。”

“我倒是不知道明楊哥哥你什么時候愛看跳舞了。”十三公主酸溜溜地說，“以前父皇宴請群臣，也讓教坊司的人來跳，她們一個個身段那么美，你都不多看一眼。”

明楊微微垂眸，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已讀不回。

十三公主不以為意，繼續看向竺晨風，好奇問道：“你是廚娘，那你做飯好吃嗎？我記得明楊哥哥特別挑嘴。”

不等她回答，明楊主動道：“多謝殿下關心，在外做官不比在家裏那么任性，明楊一心想為百姓謀福祉，那些個口腹之欲便置之度外了。”

“啊！你現在說話怎么這么怪？”十三公主何其聰明伶俐，自然能聽出他話中的疏遠和回避，神情也不爽了起來。

她向前一步，似乎執意好好打量竺晨風。

竺晨風心想，恐怕這公主最開始的目的就是自己，不然也不會讓她們師徒倆打包一起過來。

“那廚娘，抬起頭來我看看。”公主殿下發話。

竺晨風雖然心裏不爽，但也不想跟皇親國戚較勁，緩緩抬頭，乖巧地垂著眼睛，不去直視她。

“方才在街上一瞥，就覺得你長得怪好看的，現在在近處瞧，果然容貌過人。”十三公主用一種充滿敵意的聲音問道，“你不是想要勾引明楊哥哥吧？”

明楊立刻道：“公主殿下請慎言！莫要出口傷人，失了體面！”

竺晨風：“……”

這是切換到了什么宮斗劇本了嗎？竄頻了！

“試探一下嘛！”十三公主對明楊露出被寵壞的、有恃無恐的笑容，“你干嘛那么護著她？喜歡她嗎？”

明楊微微蹙眉：“殿下不覺得對別人這樣說話很失禮嗎？”

“我是關心你呀！父皇偶爾還會念叨你的婚事呢，聽說你誰都看不上，我就擔心你被哪個狐媚子勾了魂。”十三公主一邊說，一邊覷了覷竺晨風，“鄉野丫頭夠熱情夠主動，會讓人覺得新鮮，但配不上你，你可不要真的動心，免得給自己惹麻煩。”

怎么說呢，竺晨風一點不生氣，甚至方才的醋意都消散不少，因為她沒有什么代入感，聽到這樣熟悉的用詞，總覺得自己在看宮斗劇。

但明楊顯然十分不悅：“許久不見，殿下好似變了個人，你以前從不會這樣說話。”

“你不也變了嗎？以前不會同我這般見外。”十三公主“嘁”了一聲，睨了竺晨風一眼。

竺晨風一直t垂著眼，沒有對上她的目光，腦子裏只顧開小差。

聽這對話，是十三公主單戀明楊？顯然明楊只拿她當小孩。

但她確實好看，盡管沒怎么敢直視，只掃幾眼也能看出皇親國戚那種歷經了數代人基因優化后的結果，容貌精致，妝容得體，渾身都香噴噴的，若是走在路上一定回頭率超高，不愧是金枝玉葉。

然而做了駙馬雖然榮耀，但不能再做有實權的官，這對心懷遠大抱負的明楊而言，肯定是最大的阻礙，他斷然不會對公主動什么心思的！

竺晨風本就無意與人爭風吃醋，無奈方才的本能反應控制不了，而這么一拆解，她突然就豁然開朗，本就消失大半的醋意也徹底不見了。

其實是不該吃醋的，她心知肚明，既然不想同明楊挑開窗戶紙，不想往前走，那么自然要承受代價。

人家黃金單身漢，自然不少人惦記，自己不出手，還能攔著別人沖？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吃醋都算小事，恐怕將來有自己受煎熬的時候。

想到這個，她那剛剛稀釋了醋意的心，又泛起了一絲苦水。

不能控制自己的內心，想必就是這個后果了，自找苦吃，怪不得別人。

明楊不好在十三公主面前太過明顯護著竺晨風，以免她被當成靶子，但他也側過身，偷偷覷了覷她的神情，盡管她低眉順眼的看不出表情，但是從那姿態上，他似乎讀出了她的難過。

先前還在因為她不為自己拈酸而別扭，現在她不僅拈酸，還被別人羞辱，他只覺得心疼得厲害，痛恨起之前那個小心眼的自己。

“天色已晚，殿下還是早些回宮的好，以免陛下擔心。”明楊拱手行禮，“在下也得趕回縣城去了，近兩個時辰的路途，須得盡早上路。”

十三公主顯然對他依依不舍，但也知道必須要回宮，只得郁悶道：“那我走啦！你多多保重，不要被別人騙了感情。”

明楊最終沒能做到自己之前想的把她糊弄走就完事，忍不住直言道，“在下雖不才，但還算神志清醒，若對某人傾心，或許起于一時沖動，但若肯將心托付，必定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不論前面有任何艱難險阻，在下都會一往無前。還請殿下放心。”

也請旁邊這位“某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