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懲罰

無之境結界破了。整個老林谷為之震動。當時素江和寒枝的力量洶涌層層鋪開，老林谷中掀起了一陣可怕颶風，十幾年的樹木都被連根拔起，地動山搖之中，很多平凡的靈智未開的鳥獸魚蟲都被這瞬間的力量殺死，密密麻麻的尸體散落在林間各處，血腥味四起，其中還有新生的絲絲縷縷魔煞氣息。

白鴉看見那屬于混沌神力的金白色光芒，知是素江，心中緊繃的弦稍稍一松，他自言自語道：“昭素江，出來得這么慢，這次你神智已開，可別讓我看見你再受傷了。”白鴉被困靈鎖綁著，左右站著兩只體型粗壯無比的彎角牛妖，一臉橫相，瞪著銅鈴般的牛眼睛看押著白鴉。老林谷的眾妖們皆以大蛇妖墨娘為首，現在各種有靈智的鳥、獸、蛇、蟲們都聚集在墨娘的洞府前，誓要等著向神之素江討要一個說法。

“天吶！這、這是發生了什么！”有鳥妖慘然哭叫道，“我的徒子徒孫們都慘死了！”“一定是和那人神有關系！格老子的！她來我們這裏以后沒一件好事，哪裏是神，簡直就是個災星啊！”

在方才那神力震蕩的颶風中，無數大小蛇族被掀至高空，墨娘一時不及救，長尾跟著迅速伸出，只卷住護住了十幾條弱小的幼蛇。望著老林谷中樹枝上掛滿了死去蛇族的尸身，墨娘的黃色巨眼中流下一滴淚，怒火令這只大蛇妖一時失控，哪裏還有之前對白鴉的和和氣氣，巨尾一甩，竟是抽向了一旁的白鴉！白鴉被抽得猛撞上后面的山壁，頭上血流如註！“打得好！人神的走狗！打死他給我們的同族償命！”眾妖血性上頭，紛紛發出怒吼！白鴉咬牙不發一語，只暗中運轉水之靈力護住自己心脈，他撐著山壁爬起身來，立時又被墨娘的巨尾再次拍向巨石，噴出一大口鮮血。

“白鴉！”湖珠撲過去擋在了白鴉身前，口中釋出土之靈力為白鴉止血。蛇妖青青見狀，大罵一聲“湖珠你個叛徒！”，張嘴一道毒漿射向湖珠，白鴉吃力地一個翻身，為湖珠擋了下來。“墨娘娘息怒！他現在還死不得！我們要找的是人神！留他用得著！”白唇忙道，其實他是說給旁的那些小妖們聽的，生怕一個沒攔住白鴉真被打死了，那他們可就失去了和神之素江談判的籌碼。

“哼。放心，這小子沒那么容易死！既然他是人神的姘頭，那就替人神好生受著我們老林古的眾怒吧！”墨娘巨大蛇尾刷地再次向白鴉襲去，將他緊緊卷起舉至高空，發出咯吱咯吱的骨骼聲。墨娘的嘶啞陰森聲音傳至老林谷每個角落：“神之素江！我原本看在你與柳大哥的關系上，不欲與你為難，反而處處助你。你倒是自以為老娘是怕了你！竟然肆意辱我、傷我、害我孩兒們！現在你聽好了，若你再不出現，給我們老林谷的眾妖們一個滿意交代，老娘就立時殺了你的盟主小情郎，為我的這些無辜孩兒們償命！”

蛇尾越收越緊，白鴉滿臉痛苦之色，他額頭青紫的經絡暴起，滿身傷口鮮血迸出，自空中淅淅瀝瀝落下，落在地上發出清晰的啪嗒聲。白鴉毅力雖堅，但終是忍受不住，他的牙關處發出吱嘎，肌肉已然錯位，豆大的汗珠在其間接連滾過，俊美的五官因痛楚而扭曲，墨娘的蛇尾再次縮緊，白鴉嘶啞著吶喊出聲：“啊——”

就在這時！墨娘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叫：“啊啊啊啊！”只見空中一道刺目的金白色光刃破空而來，直直切斷了墨娘的后半截蛇尾！腥臭的蛇血如雨灑下！白鴉隨著斷掉的蛇尾自空中墜落，他束發的墨繩已斷，烏黑的長發散亂，一襲白衣早已全部染為血紅色，在蛇妖湖珠的眼中，竟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墨娘斷尾的下一瞬，仿佛憑空出現，地面上多出了無之境中破境而出的幾人。是神之素江、小鬼未兒、夢朔一族的寒枝、巫祝一族的舞皓淵與鹿七——而那些死去的，將與無之境的彼方結界一起自此消逝。素江身影一個瞬移，穩穩將落下的白鴉抱在了懷中。

“乳臭未干的小人神！你實在欺人太甚！”墨娘嘶吼道，她的蛇尾自被斷之處生出新的血肉，眨眼之間重新出現了一條完整的碩大蛇尾，只是比舊的略短一些，上面還覆蓋著新鮮的褐黃色黏液。

“乳臭未干？本座的記憶可比你長了幾百年。欺人太甚？你又不是人。”素江面無表情道，但聽者心中都感受到這話語下深藏的寒意，“況且——誰允許你們這般對待他的？”素江剛剛看到白鴉自高空墜下的模樣，腦中忽然浮現出多年前那一幕，與自己情同姐妹的侍女阿諾臨死的模樣。阿諾在天上飛，阿諾的頭被車鳥青啄沒了，阿諾的身體還在，阿諾的鮮血漫天，阿諾溫暖的血淋在素江的頭臉上，和素江道著永別。素江忽然又重新有了情緒波動，她感到了恐懼和滔天憤怒，就在她看見白鴉那么無助地任人欺辱宰割的那一刻！

白鴉此刻受了重傷，但神智竟還算清明。墨娘以及其背后的老林古，絕對不能把他們變成敵人。“冷靜點兒大家，別那么大殺氣嘛，我，咳咳，沒、沒事兒哈哈。看著是難看了些，但死不了的，昭昭、墨大嬸兒，咱們有話好好說啊！”白鴉用他那被血泡得濕漉漉的眼睛望著素江，素江覺得那眼睛裏有一絲撒嬌似的拜托，白鴉這是在把自己當孩子哄么。

“哥！你怎么被他們傷成這樣！”寒枝驚呼。她用防御結界安置好舞皓淵，沖到素江身邊，接過了變成血人的白鴉。寒枝摟住白鴉的肩，將臉貼在白鴉的臉上，淚水貼著白鴉的血一起留下，寒枝在血腥味中抽咽，低聲道：“我好想你，哥哥。”

白鴉咽下喉間一口血，笑起來，斷斷續續道：“真是難、咳咳，難得啊，小樹枝兒會這么好聲好氣同哥哥說話。看來是真的想我了。是誰當初就那么跟混賬男人跑了，連當面道別都等不了的？”

“夠了！別說那些廢話！”墨娘長尾將周圍樹梢一掃，卷下數十條死蛇尸體橫在素江腳下，“人神素江，今日，你得給我老林谷眾妖們一個交代。如何補償我們的損失，不然，即使你是神力滔滔的天地至強，我們老林谷也定要與你為敵！不死不休！”

素江想起方才白鴉在血污之中看自己的柔軟目光，竟在回答墨娘之前轉頭看了一眼白鴉，白鴉沖她微微搖了搖頭。素江抬頭，對墨娘道：“你們想讓本座如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