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暴露

“出什么事兒了？”素江在風中又閉上了眼睛，沒有回頭，大聲問道。白鴉回答道：“沒事兒，被盯上了。”鳳寂幾乎立刻吐槽道：“盟主大人，被發現了明明就是有事兒成嗎？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是在逃跑？”白鴉笑道：“別聽他的，昭素江，我們這叫加速。”

原來由于白鴉和鳳寂談得太投入認真，天亮后才出發，驚動了附近正好巡邏的巫靈軍，而這一波巫靈軍數量還不小，竟有近百人，其中還有巫祝一族中的小貴族和高階侍神上人。經過這幾日趕路，他們已經到了翱之國和大衍國的邊界，無怪遇到的探哨數量開始變大、修為也更加不容小覷。

“我們向東南方向，速速進入飛庭山的領地，應該就能甩掉他們了。這一小波巫靈軍不足為懼，但他們附近還有大衍國的駐兵。”白鴉對素江道。“翱之國在此處的駐兵呢？”素江問道。白鴉道：“從翱之國大營臨走前，雷音和帝旬已經和我說了，現在翱之國全境邊界都有壓力，兵力和靈果、存糧有些吃緊，想著東邊有飛庭山天險和妖族勢力，所以他們秘密把這裏的翱之國駐兵調走了一部分。當然，并沒有叫大衍國和巫靈軍察覺。”

素江一聽此話，就十分給予厚望地拍了拍大鳳凰五彩斑斕的鳥背，道：“大鳳凰，再飛快點兒！我們要趕緊把伏龍軍的註意力轉到飛庭山去，不然翱之國駐兵減少之事就要暴露啦！”鳳寂喉間咽下一口老血，一聲低低鳴叫，本命法器赤翎發出冷冷錚然之音，自尾前部飛出，繞著鳳寂一個飛旋，就沖著下方那些攻擊術法的來處殺去。

情況危機，素江與白鴉也同時掌心向下，濤濤靈力釋出，自鳥靈王后心靈核註入，以助鳳寂一臂之力。這是第一次，素江的魔靈力與鳳寂的鳳凰靈核直接相觸，鳳寂瞬間感覺到體內的妖氣因為激動而顫抖，靈核中也一陣興奮，那是上古妖獸遇到與自己同源靈力后的反應，更是讓鳳寂確認了，素江體內的魔靈力，其中蘊含著六合神鼎碎片的氣息！鳳寂再次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鳳鳴，而他也隱隱發現，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高興，因為鳳寂明白，確認了素江和六合神鼎直接有關后，自己再次面對她時就不得不摻雜入更多籌算，很可能置素江與險境。然而自己早已動情，早已不忍傷她了。

“本事不小——竟然有能追上來的——”白鴉的聲音在狂風中打著轉兒，忽大忽小地傳到素江和鳳寂耳中。鳳寂的赤翎與主人連心知意，片刻間飛了上來，重新將漏網追至主人腳下的幾個高階巫祝上人給清理了，一道道赤紅靈光殺得性起，鳥靈王的妖氣層迭蕩開，向著東方而去！素江眼底映出這絕美的火光之色，心中卻在琢磨著鳳寂的涅槃之心，目光追著那赤紅妖氣到了天邊，問道：“哎，大鳳凰，你這是在向飛庭山那邊求援嗎？”鳳寂還不及回答，白鴉的笑聲又傳了過來：“這不叫求援，這叫示警。”素江、鳳寂：“......”素江回過頭，瞪著白鴉道：“白鴉，我突然發現你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錯。被敵人追著跑還這么不上心。”白鴉目光落在素江的臉上，笑道：“只要昭素江好端端的，我的心情都不會差。”素江表情措不及防地一呆，白鴉接著道：“不過今天我確實很高興，因為關于拉攏飛庭山，我大概想明白要如何和蒼陽談了。”

這次伏龍之盟的追兵比他們三個想象中的還要難纏一些，追兵中有巫祝的貴族，肚裏頗有些東西，帶兵經驗也不少，雖然單個人沒有斗得過赤翎的，但一直咬得很緊沒有放棄，到了斜陽墜西時分，鳳寂竟然被追得有些疲憊，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忽然風中一道輕響，半個龍首殘影沖了上來，陰之靈力化形的獠牙猛地張開，沖著鳳寂的左翅與脖頸下方而去！“大鳳凰！”素江驚叫一聲，同時半個身子便向那龍首撲了過去，素江卻沒有等到痛感，轉眸中只見那龍首的墨色獠牙狠狠咬上了白鴉的肩頭，血腥味一下子鋪開，溫暖的人族血液濺在素江的臉上。不過下一刻，一切又仿佛只是錯覺，素江摸了下自己的臉，楞了楞，然后回頭一把抱住白鴉，抓著他捏訣的手怒道：“你真是心情太好了！這種時候還有空使什么凈云之術清理血跡！”白鴉的面龐在落日之輝中暖洋洋的，素江聽見他慣常的笑聲，還有他那依舊不正經的狡辯：“英雄救美嘛，當然畫面也要美，弄得血糊糊的美人就不領情了怎么辦？”素江氣得肺疼又心疼，面上只冷笑道：“是本公主要救鳳寂，你叫這英雄救美？”白鴉知道她是故意這般說話，仍是無賴道：“昭素江，你想讓我事不關己地看你用身體去救另一個男人，啊不對，是男妖精。你覺得我是不會吃醋、還是膽子被妖精叼走了？”

白鴉話音未落，鳳寂就低吼道：“抓穩了！”鳥靈王此刻全力釋出了所有靈力，用來加速和上升，以避開敵人的襲擊，然而接二連三的黑色龍首穿破迷障一般的云層殺了上來，很顯然，大衍國的駐軍已經得了消息殺到了！對方雖不知這三人具體身份，但僅僅三人就有能力躲開這種程度的追捕，一定是大魚，更加不可能半途放棄了，那巫祝貴族派了一個腳程快的探兵早早去最近的駐軍報了信，現在新的增援已到，不愁立不了這個大功了——

駐軍中有幾個實力逼近通靈的巫祝大能，且伏龍軍中厲害的法器無數，巫祝大能操縱著一枚絕世法器起訣，一艘數十丈的龍船載起了所有追兵，倏然向著高空直起，破云而出，鳳寂的火紅色身影出現在遠處。有軍士呼喊道：“我的媽呀！還真的是火鳳凰！是那個統一了整個鳥族的鳥靈王鳳寂，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我我我、我眼睛沒花吧——他背上還有人，能把鳥靈王當坐騎使的，難不成是那個踏風的二當家雷音？”旁邊軍士厲聲喝道：“安靜！不許分神，天黑之前給我把上面的敵人打下來，死傷不論！”“是！！！”眾軍齊齊答道。

鳳寂在九霄之上的身影此刻已經化成了一道絢爛的弧光，他身后仿佛也長了眼睛似的，令他于萬道攻擊術法的狂風驟雨中靈巧閃避，但由于長時間的全速飛行，鳳寂身上還負著兩個人，越發覺得元氣不迨。九霄極天之上氣體本就分外稀薄，也并無多少游散靈力可用，此刻太陽就要西沈，鳳寂的火之靈力與陽之靈力同時都受到環境克制，對上巫祝一族的陰之靈力將大為弱化。

“昭素江，釋出防御屏障——你守下方，我來守左右。”白鴉現在顧不上剛剛受的傷了，兩掌翻立而起，順著向后的疾風一松勁兒，他整個人猛地滑行了一段，在鳳寂的巨大鳳尾中間掛住了，在這個位置上，白鴉才能最大程度地防御住鳳寂身側的一周空間，同時給負責防御下方靈刃攻勢的素江減輕一些負擔。“白鴉你上來，你那裏太危險了！”素江一邊祭出祭仙劍令它橫陳于鳳寂身下，一邊釋出一道遁形結界，連成一道環鎖，而鎖心鎖眼處便是祭仙劍。為了保持速度一致，鳳寂雙爪一張，將祭仙劍牢牢抓在了尖利的抓鉤之中。素江祭仙劍瞬間煞氣瀑漲，作為遁形結界的鎖眼將結界放大，擋住了從鳳寂下方襲來的黑色靈刃和無數大衍國軍士們射來的法器靈箭。“白鴉！上回在無間地獄我聽了你的，今日該換你聽一回我了——你上來！”素江此刻臉上寫著氣急敗壞和心急如焚，哪知道白鴉不顧她此刻已經腦門兒青筋亂跳，依然滿是不正經，隔著鳳凰被吹亂在空中的細碎尾羽，素江就聽出白鴉仍是帶著笑意，回答自己道：“昭素江你好幼稚啊，這種事情還要你一次我一次的嗎？小娃娃分果子才記得這么清楚吧？”素江剛要罵白鴉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就聽得白鴉一聲悶哼，顯然是受了傷，敵人的攻勢太強，且其中混有絕世神兵、還有數量不少的大能，防不勝防。“沒事兒，昭素江，等到地兒以后你幫我修一修，我就全好了！”白鴉的聲音再次斷續傳來，“我們得保住最能飛的，不然都要掉到伏龍軍的窩裏去啦。”

太陽完全沈下了天邊，使用陽之靈力和火之靈力御風飛翔的鳳寂就顯得更清晰可見了，見天上那火鳳凰之影突然搖晃了一下，那領兵的巫祝貴族嘴角掛起冷酷笑意，又一聲令下，數百巫靈軍祭出巫靈蒼心訣的龍首煞之術，和當初在池歌皇城中貫穿了女帝身體造成重創的那只黑色龍首相比，這一只更加殺氣騰騰，而且角度更加狡猾兇險！電閃雷鳴之間，龍首便出現在了鳳寂身后，即使鳳寂的赤翎紅光大盛釋出一道火之靈力的屏障，也不敵這上百高階巫靈軍的合力之術，龍首在九霄之上不斷膨脹，于素江召出祭仙劍的片刻間，龍首已然獠牙全現，鯨吞一般對著斑斕火鳳張口咬下！

“白鴉小心！！！”素江喊道，她此刻雙手仍維系著遁形結界，下方的攻勢沒有絲毫減弱，她不能撤手。白鴉背心處已完全暴露在龍首獠牙之下，雖然他背對著看不見，也可以感受到后面的無邊殺氣。白鴉雙掌仍穩穩地維持著鳳寂身周一圈的南屏鐘山結界，后腰以極低的角度猛然下彎，雙目之中涅金之瞳顯現，瞬間一道陰、陽、水三種靈力的刺目靈光射出，穿透了龍首正中！龍首痛苦低吟一聲，似有崩壞之兆。素江高懸的心才微微放下一寸，卻又帶著迷惑地喃喃道：“這招是他什么時候悟出來的？看著像是直接由靈核釋出的力量——涅金之瞳到底是什么，竟能如此奇妙？”

就在白鴉、素江和鳳寂都以為這龍首之險已解之際，沒想到這竟然只是一招虛晃！已經開始瓦解的黑色龍首口中，一顆略小卻更加猙獰的龍首呼嘯而出，竄上一丈后剎那間又沖向低處斜裏，于鳳寂最脆弱的脖子后方張開傾盆大口！！！此刻白鴉完全位于鳳凰尾巴末梢，時間不夠，只有素江位于中間鳳凰背上，還有一線援手之機。抉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白鴉低吼一聲：“有我！”素江狠狠一咬牙，撤回雙掌，合身向著那顆黑色龍首撲去，而萬道靈刃眼看著就毫無阻礙地向著鳳寂腹部襲來！

原來，伏龍軍的那位貴族將領在方才下令時，便令軍中數位大能合力結了第二道龍首煞之術，藏于第一道之下。那將領看出白鴉和素江的實力，他二人將鳳寂的四周和下方護得幾乎是鐵板一塊，唯一的可趁之機就是鳳寂的上方——然而若是直接將龍首煞自上而下攻過去，方向轉變中必然叫那二人看出端倪幾時阻斷，所以那伏龍將領想出了這么一招，雙重龍首煞的奇襲——也是因為有了援軍中的數位大能，才能將此計順利實施。貴族將領得意地露出勢在必得的一笑。

下一刻，那貴族將領的笑停在了半途中。伏龍眾軍士們抬頭，只見鳳凰背上那個曼妙無比的女子身影與那合巫祝大能們之力的龍首絞纏在了一處，隆隆數聲靈力交戰的炸響，在夜幕與鳳凰火的邊界處燃起閃電般的光亮，接著，一股更加可怕的黑色力量爆發而出，直直沖向了九霄更高之處，那一瞬間，火鳳凰的光亮竟然都被隱滅。伏龍眾軍士中很多人看呆了，大張著嘴巴，幾位大能依舊淡定，他們想著，就算不被龍首煞重傷，那女子同時只顧得了一邊，此刻那鳥靈王鳳寂也定然被無數靈刃和神兵給扎成了篩子。然而，等待的結果并未出現，赤色墨色交織的強光黯淡之后，只有一把大劍似的兵器從鳳凰身下墜了下來，那鳳凰背上的女子遙遙發出一聲痛苦卻不容置疑的號令，而那火鳳凰則以憤怒長鳴回應了女子，再次加快速度向東沖去，鳳凰身后出現越來越濃重的黑色魔靈力，混著漆黑夜色將鳳凰的身影蓋去了......“見鬼了。這樣都能跑得掉。”那巫祝貴族瞇起雙眼低語道，身邊忽然有士兵大聲道：“怎么辦將軍！他們已經進入到飛庭山蒼狼妖的地界了！”貴族將領唔了一聲，接著望向夜色中飛庭山的暗影輪廓，意識到到手的肥鴨竟然飛了，怒罵一聲，一掌拍碎了身旁那個大衍士兵的天靈蓋。“先撤回。速速巫雀傳素舞華長老。”巫祝法器大船發出調轉方向的吱嘎聲，向云下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