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峋盯著它，慢慢伸手，小心翼翼，像生怕吵醒睡在身側的人一樣，輕輕將指節搭了上去。
有些別扭地，嚅了嚅唇。
他知道自己想說什么。
但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太奇怪了。像一場虛夸而荒誕的，無用的煙花。
可他明白，他一定要學的。
于是他闔上眼睛，笨拙又艱澀地，低而緩地朝那道清淺月光道：“……我愛你。”
朝朝，愛你這件事，我會學會的。
所以能不能……不要放棄我。
-
宋朝歡拿到手機后，便給茍樂心發了消息，告訴她這幾天白天，自己先不回店裏了。
雖然掛了水，體感舒服了許多，但聽宋昭和醫生說，這場流感傳染性很強，而且病程總要反覆幾日。
宋朝歡想，她想小餛飩的時候，就晚上回去看一下。
茍樂心卻同她說，放心把小餛飩交給樂心姨姨，每天給她拍小視頻。
幸好最近沒有工期快到的訂單。她往日也不會拖單，大多會在工期結束前便交付。
只是周放需要的那些宣傳片素材，卻要跟他打下招呼，晚些時候才可以拍了。
前些天趙藹玲帶他一道來店裏，宋朝歡才知道，原來在繡場的那個青年，是趙藹玲的兒子。
這家私立醫院的伙食不錯，宋朝歡也不想宋昭麻煩，干脆訂了醫院的營養餐。
中午在病房裏吃完，便想著出去走走，曬下太陽。
結果剛走過病房門口，就看見了站在走廊裏的晏峋。
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梁上，一身正裝。領帶上泛著銀灰色暗光的領夾，都沒來得及拿下來。一眼便是剛從公司過來的模樣。
宋朝歡楞了下，下意識說：“你怎么……”
晏峋一滯，眼睫微顫了瞬，澀然地看著她。
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你怎么又來了。你怎么還不走。你怎么就是陰魂不散。
宋朝歡說了一半，便頓住了。
昨天是晏峋送她來的醫院，無論如何，她也不好說什么過分的話。
況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醫院走廊的燈光，總愛用這種冷白的顏色，他臉色看上去，白到有些病態了。
原本瀲滟的，仿佛勾下唇角就有撩撥意味的紅唇，也有些慘白的腔調。
本就凌厲的骨相，也更鋒銳了些。
像病了。
于是她輕聲問：“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捏了捏指節，晏峋垂眼看著她。過了很久，悶悶道：“我也住這家醫院。”
宋朝歡一頓。
看著眼前男人委屈的神色，這才想起前幾天，李想給她打過電話。
有些歉然地一垂眼，便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背上，淤血半褪后的一片青黃。
唇微嚅，下意識想開口問些什么，便見護士端了藥籃過來，同她打了招呼，又同晏峋問好。
晏峋神色疏淡下來，客氣同她點了點頭。
宋朝歡下意識地讓開了，禮貌同她回應，然后看著晏峋，進了她隔壁的病房。
病房裏，晏峋脫了西裝，解了領帶，掛到衣帽架上，又坐回病床邊，伸出右手，讓護士替他扎針。
于是還站在門口的宋朝歡，便聽見護士關切地同晏峋說：“晏先生，您今天可不能再隨便走動了。別人手臂上按了留置針，動一下胳膊都覺得疼。您昨天那樣，我們李醫生都嚇死了。”
那斷在血管裏的針梗軟管取出來時，這個男人一言不發又神色漠然的樣子，李醫生都害怕他叫自己做不成醫生。
宋朝歡楞住。
她手術后，為了方便輸液，脖子上也是留了留置針的。
那種不好做大動作，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刺痛扎破血管的感覺，她還記得。
可昨晚即便有些迷糊，晏峋抱著她跑上跑下的記憶，還是有的。
護士替晏峋扎好了針，臨走時，并沒有將房門關上。宋朝歡還站在門口，她知道倆人關系不一般。
雖然昨晚陪宋朝歡到半夜的，是另一個男人。
護士已經走了很久，宋朝歡仍有些茫然。
這裏不同附院，人少，很安靜。甚至走廊裏，此刻只有她一個人。
她知道，晏峋不是個會怕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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