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像老友，爭搶著要陳宜先緊自己。
李存安見時機(jī)成熟，鉆出屋子，伸手。徐鈞安貓腰遞給他一個水囊，壓著嗓子吼：“這真是最后一壺啦！”
“好啦，曉得了。”他扯開徐鈞安，道：“跟泰寧藏好，鎖好門。”
徐鈞安自靖遠(yuǎn)過來，見寨民豪爽，自認(rèn)為美酒給他們喝就是浪費，私藏了一壺。就這都被李存安搜刮出來。
說是新酒，可汗和三位節(jié)度使分壺品嘗。
“山水情”結(jié)合了九醞春的入口綿滑，和北方酒的濃烈醇厚。喝入時不覺得頭昏嗓辣，待漸漸入腹，勁頭才會沖向腦門。喝酒的人覺察喝醉，已經(jīng)離暈倒不遠(yuǎn)了。
可汗喋喋不休說著回鶻二十八部各有難處，治理艱難。范可耀聽了又開始說老皇帝在世時羞辱他，李嗣行和常自成勸不下來，自己也開始說胡話。
“小皇帝比先皇好多了，至今也沒有動作，實在不行，趁著這次滅突厥，我們代你送書上去，重歸朝廷。”
“那不行！開弓哪有回頭箭？”范可耀臉蛋酡紅，話都講不利索。
“其實都是太后的錯，”常自成大舌頭道，“太后干政、外戚勢力龐大，怎么能好？”
只有李嗣行還算清醒，問他：“你說哪個太后？死了的那個，還是現(xiàn)在這個。”
常自成和范可耀異口同聲：“都是！”
說完齊齊暈倒，躺在桌上。
回鶻人歪歪扭扭也躺了一地，只剩陳宜和李存安清醒。
李嗣行起身，趔趄后站穩(wěn)。陳宜扶他，他擺擺手，走向李存安，猛地按住兒子的肩膀。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權(quán)利再大、土地再大，都要給你，”他睜不開眼，隨時要暈倒的樣子，“我能幫你解決一個是一個……”
話沒講完，李存安起身，甩開李嗣行的手。
他冷冷拉住陳宜，不許她扶李嗣行。
但見李嗣行自己慢慢站直，臉色還紅，眼神清明，絲毫沒有酒醉的模樣。
“不裝了？”李存安把陳宜拉到身后，“為了你自己就好，不要說成為我犧牲奉獻(xiàn)。”
“你是你，我是我。”
“節(jié)度使把握地方軍政財，威脅皇權(quán)，還要父死子繼，朝廷早晚要找機(jī)會削藩。”
他聳肩勾唇，“保命重要。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河西道拱手遞交朝廷。”
李嗣行氣急反而冷靜，“你以為我若出事你能活？”
他一手背起范可耀，一手背起常自成，冷淡道：“你會知道，我們無路可退。”
李存安和陳宜跟在其后，見他慢悠悠馱著兩個人往前走，腳步仍然穩(wěn)當(dāng)，才放下心。
陳宜不懂，“他到底要不要反？”
李存安捂她嘴，身后卻冒出一個聲音，悠悠道：“他想反，但要做仁義那個。”
徐鈞安陪著泰寧，泰寧轉(zhuǎn)身自嘲：“朝廷也一樣。”
“要利還要名，真沒意思。”
夾擊突厥的事情落聽，陳宜和李存安也回到庭州。
這回陳宜打進(jìn)客棧就戴上帷帽，不露臉。李存安笑她，“你這肚子也得裝上啊，不然不像。”
陳宜也笑，用拳頭錘他，“有本事你弄個真的。”
兩個人等了半月，沒等來回鶻的消息，燕笳先到了。
他硬等李存安出門，打窗戶鉆進(jìn)屋，嚇了陳宜一跳。
“其實該交給少主先看，”他說，從懷裏掏出信箋，火印完好，“董參送來的信。”
陳宜拆開信，當(dāng)他面看起來。
燕笳還在后面叨叨：“所謂婦德該從一而終，你既已跟少主好上了，就不該再和董參聯(lián)系。如今少主在生我氣，不然鐵定要他過目。”
陳宜啪地拍桌，來回翻找。
“這屋子就這點大，你找什么？”燕笳問。
“紙筆啊，我得回信。”
陳宜想著下樓找小二，手推上門又返回來帶帷帽，朝燕笳道：“等我回來。”
信上說姑姑姑父不日回廬州，表哥就不回來了，要繼續(xù)在靖遠(yuǎn)保善堂干。董參的藥鋪越做越好，人手不夠，九醞春都交給了小媒婆打理。前些日子，小媒婆提出來把藥和酒合起來，做成有強(qiáng)身健體效用的酒，那些富商權(quán)貴都喜歡。
做藥酒，陳宜可太熟了！加上姑父要回廬州，她只要寫上酒的用量，藥的份額，有姑父在旁把握，定能多出兩款好酒。
她抱著筆墨紙硯跑上樓，推開門，正見李存安撐桌品茶，那封信被他壓在茶壺底下。
他銳利目光投向燕笳。
燕笳站在他面前，低頭，不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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