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你還什么都沒說呢，我該知道什么？”

幾秒的安靜，蔣延的聲音低了幾分：“那個副導(dǎo)演要占余歆的便宜，說他選角都是這樣的慣例，還說余歆進(jìn)這個圈子，就該心裏有數(shù)。不過看在是你介紹的份上，可以少給她安排幾次。”

什么意思？少安排幾次什么？

林尋晃了一下神，慢了幾拍才反應(yīng)過來蔣延委婉地表達(dá)。

林尋：“你們不會以為我也知情吧？”

蔣延再次反問：“你真不知道嗎？”

林尋本想脫口而出說“我不知道”，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為什么卡住了，并且再一次從心底涌出另一股念頭：“知道又怎么樣？這圈子就是這樣，怪我嘍？”

林尋一時楞在當(dāng)場，再次驚訝于“林尋”的變化，可她無法指責(zé)，也沒有資格。

蔣延掃過林尋，自然將她的表情看在眼底，他卻沒有再說什么，徑自走向下一個貨柜繼續(xù)手頭上的工作。

林尋就這樣站了兩分鐘，遂一言不發(fā)地回到柜臺裏，拿出手機(jī)翻出余歆的對話框。

然而她試了幾次，道歉的話打了又刪，最終一個字都沒有發(fā)出。

她又翻了翻前面的內(nèi)容，直到來到余歆面試副導(dǎo)演前后的對話，又反反覆覆看了幾遍。這一次她讀到了許多欲言又止，以及余歆沒有說破的原因。這之后她們的對話就都是買買買相關(guān)，雖然余歆一如既往地輕松自然，卻明顯不再當(dāng)她是好朋友了。

林尋不禁問自己，失去余歆這個朋友對她來說很致命嗎？

答案是不，尤其是當(dāng)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屬于這個時空，甚至不知道該屬于哪一個時空之后，這些世界裏存在的人就都變成了過客和“npc”。

她終將離開，和任何人生出情感糾葛都是沒有意義的。

但是……前幾個世界，她曾經(jīng)付出過真情實感，她曾經(jīng)有過很深的執(zhí)念，她曾經(jīng)為了不慎導(dǎo)致余寒、余歆的死亡而陷入自責(zé)、愧疚，拼命要回到悲劇之前改變什么，哪怕只有一點細(xì)微的變化。

性命大于一切，哪怕她可以無數(shù)次地重生，依然會這樣看待。重生、穿越也不意味著無所不能，否則母親就不會永遠(yuǎn)死去了。

生與死本身沒有意義，就像這世間萬物一樣，人類、植物和動物的繁衍生息、壽終正寢，或死于天敵，或毀于天災(zāi)，本身都不具備意義。是人有了思想以后，將這一切賦予意義。

她相信自己的堅定的信念，也明白生死的意義，無論穿越多少次，她都希望依然保持最初的心態(tài)。

但她不知道自己最終會不會成為許亦為——經(jīng)歷太多、見得太多，便只能順其自然，既然不能挽救，那就用金錢來解決問題。

這些思緒在林尋心頭徘徊著，轉(zhuǎn)而又想到和余歆的相處，想到自己曾經(jīng)費盡心思卻改變十八歲的那場悲劇。

這個世界的“林尋”必然也經(jīng)歷過，她實在不懂，既然經(jīng)歷過為什么還能做出這樣的事？“她”可以不阻止，也可以見死不救，卻不該去故意介紹那種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難道“她”認(rèn)為二十二歲的余歆已經(jīng)足夠堅強(qiáng)，也豁得出去，不會再為了那些事而自暴自棄？

不，她不相信“林尋”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沒有一點惡意，也不相信“她”是后知后覺。

想到這裏，林尋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她試圖平靜下來，盡快將思路整理清楚。

還有，那個兇手是否和這個世界“林尋”的行事風(fēng)格有關(guān)？如果“她”連余歆都可以隨意出賣，就不要說其他人了。

任何人都可能會生出一時惡念，這裏面或許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過往，指不定有多少人恨著“林尋”。

就在這時，超市的門從外面拉開了。

一陣風(fēng)涌入，林尋下意識抬頭，沒想到進(jìn)來的卻是臉色緊繃、穿著靚麗的鄧爽。

林尋剛要開口，鄧爽已經(jīng)來到柜臺前，雙手環(huán)胸地問：“你不是宿醉嗎，我還以為你今晚在公寓裏休息。”

林尋“哦”了聲，謊稱道：“吃了點藥好多了，正好今晚缺人，我就過來了。”

鄧爽：“這裏缺人可以找別人啊，你不是一直都這么說嗎？我今晚也需要你陪我啊，你既然好了，怎么不跟我說呢？你是不是不想應(yīng)酬我，你大可以直說。”

鄧爽邊說邊拿出手機(jī)，點了幾下微信，示意林尋。

林尋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個微信群裏有一個人將她在超市柜臺打工的照片發(fā)了出來，還冷嘲熱諷了幾句，說鄧爽一直在外面吹牛，其實根本沒有多大面子，好閨蜜寧可在超市值夜班也不樂意搭理她。

林尋：“我不知道有人會偷拍，我不是故意的。”

鄧爽冷笑：“你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可你每次的行為在我看來都是故意的。嘴上說得好聽誰不會啊？林尋，已經(jīng)多少次了，我也是要面子的，我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林尋沒有接話，也不知道該如何為“林尋”辯解。而且這樣聽起來，似乎“林尋”對鄧爽說一套做一套已經(jīng)是慣犯了。

兩人就這樣僵持地站著，鄧爽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打算理論清楚，還是等待林尋的解釋。

林尋想了想，趁機(jī)問道：“那你到說說看你都容忍了我什么，不要隨便給我扣帽子。”

她學(xué)著“她”的口吻，還怕不夠拱火兒似地?fù)P了揚下巴，一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的理直氣壯。

鄧爽聽了，先是睜大眼，遂笑出聲：“非逼著我說出來是嗎，好！我問你，你是怎么認(rèn)識肖東的？”

林尋疑惑地回答：“因為他是我舅舅的生意伙伴啊。”

“都這時候了還裝傻？”鄧爽說，“是因為我?guī)闳⒓泳蹠憔褪窃谀茄Y見到了肖東！當(dāng)著我的面，你說你對他沒興趣，后來你得知肖東一直在爭取和你舅舅的合作，就讓人故意透露自己的身份給他知道，引起他的註意。哈，你以為這些小動作很高明嗎？就算我沒有明確說過，你也應(yīng)該猜到我對他有意思啊。你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