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珉道：“此事事關整個大衡，我雖位卑，但此事事關整個大衡的安穩，心中難免擔憂?！?

徐明初想起來：“你有此心也是好的，你對邊境之事見解獨到，殿試的那篇策論也叫陛下眼前一新?！?

周珉道：“邊境之事，但有良將，便不會成為大衡的心腹大患?！?

“靈樞的意思，莫不是覺得我大衡無良將可鎮邊關？”徐明初直言?！扒也徽f桓氏一族良將帥才輩出，單說長平侯就是這世間少有的將星。”

周珉搖了搖頭，他盯著徐明初：“南陽侯是帥才，長平侯亦是將星，可他二人亦是太子的娘舅表兄。”

徐明初笑著打斷他：“靈樞，他們是太子的娘舅表兄，亦是陛下的臣子。”他覺得今日的周珉是特意來找他說這些的。他幾乎能猜到周珉接下去要說的是哪些長安城中老生常談的話。

周珉看得出徐明初沒有與他再說下去的意思，但是——

“允直兄，你我都應知曉，古往今來，外戚勢大不是一件好事。尤其如今太子殿下年幼……”他鐵了心想在徐明初面前說些什么，至于目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靈樞，慎言！”徐明初立即將他的話打斷。他眼中帶著警告看向周珉。

他與周珉都是并州官員，而周珉先前又得他父親多加照料提拔，兩家之間不論如何勾連著幾分利益，徐明初不希望周珉說出這些出格的話。

“允直兄！”周珉看向徐明初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失望，“年初大雪，陛下偶感風寒，罷朝三日之事在朝中不算秘密?！?

若真是小小風寒，依著泰寧帝的勤勉他又怎會罷朝三日？不僅尚書令一系的人在揣測，便是京中不站派系的官員也在嘀咕。太子尚且年幼不頂事，而桓列、謝斐舅甥卻是年富力強、手握兵權。

“陛下龍體康泰。”徐明初不接茬。

周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忘了。允直兄如今是長平侯的舅兄?！?

徐明初直直看著他：“徐家始終是陛下的臣子。”

兩人對峙良久，直到徐管家進來稟告，他看了看周珉，便對徐明初道：“大人，咱家姑奶奶同長平侯過來了?！?

徐管家是徐家的家生子，跟主家姓，是從并州跟著徐明初到長安來的。

周珉聞言起身沖著徐明初行了一禮：“既如此，允直兄。我便先行回去了。”

徐明初將他送到門口，謝斐正扶著徐琬琬從馬車上下來，周珉淡淡看了一眼他們，然后沖著二人作了一揖，叫人挑不出錯來。

徐琬琬在周珉出來時，便註意到了他，隔世相見，徐琬琬眼底劃過一絲畏懼，可到底心頭的恨意壓過星點畏懼。她做不到平靜地面對周珉，便微微側身看向徐明初。

她兄長的面色似乎也并不太好，他望向周珉的目光中帶著審視。

徐琬琬不知道今日周珉來徐明初是為了什么，但她如今總覺得，周珉就像是突然拜年的黃鼠狼，沒安好心。

謝斐牽著她的手，微低著柔和的眉眼。他云淡風輕睨了一眼從徐明初府上離開的周珉，他早就想見見這位新科探花了，只是他與周珉之間先前實在沒有交集之處，故而未曾真正見上一面……

“謝無恙?！毙扃吐晢镜?，“兄長喚你。”

周珉已經走遠，徐明初走到二人面前。

謝斐無意識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兄長，叨擾了。”

周珉的馬車悠悠駛離巷口，馬車內周珉背脊挺直地坐著，他對于徐明初今日所透露的態度很是滿意。

崔汝與郗聲註定要你死我活，郗聲背后有南陽侯桓列、大理寺卿喬言，還有如徐明初、王琬琰這般年少有為的青壯官員。

他幾乎沒有后來居上的可能，但是崔汝一系不同。

只是可惜了——

他本想向徐義崇求娶徐家大姑娘。未曾想到竟叫那長平侯捷足先登。

不過謝斐不會有好下場。從小到大，周靈樞從未選錯過。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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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攸陪著徐琬琬在府上花園，這還是徐琬琬這輩子第一次逛徐明初在長安的府邸，只是她一點也不陌生。

上一世哪怕徐琬琬嫁給了周珉，她也時常拜訪府上，后來徐明初出事后，她更是心中放不下，時常過來陪一陪顏攸和徐綽，無力地做著一些能叫她自己心裏好受一些的事兒，卻并沒有太大的效益。

縱然當時她令人去江南尋奚戎云的蹤跡，可江南這么大的地方，要尋一個蹤跡不定的人的蹤影，哪裏是那么容易得事兒？

徐琬琬微微抿唇，上一世的她心思淺，眼中也只有后宅的一畝三分地。重活一世，即便她有心改變，卻也非一下就能心思深沈、眼界開闊。

顏攸見徐琬琬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叫奶娘將徐t綽抱了下去，她拉著徐琬琬來到亭子中，一旁的婢子在繡墩上鋪了軟墊后，兩人坐下，聽著亭邊是潺潺流水。

“琬琬？”顏攸關切問道，“可是累了？”

徐琬琬回神看向她，微微搖頭：“嫂嫂，我不累?！?

顏攸看著她比之從前好了許多的氣色，倒是不曾懷疑：“看來這孩子心疼母親，不曾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