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葡萄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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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病床上枯躺了三天, 才有力氣開口和裴問青聊天。
他拿著溫?zé)岬拿恚p輕擦拭我的手指，低眉垂眸, 眉骨、鼻梁、唇峰勾連顯出冷峻的弧度。
我勾勾手指, 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抬眼看向我, 那抹冷峻便全部化成了被血絲包裹的溫柔。
“怎么了？”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礪過，我開口，用氣音對他說：“讓護(hù)工來就好啦。”
裴問青低下頭, 不發(fā)一言。毛巾已經(jīng)冷了, 他重新過了遍熱水, 擰干，重覆之前的動作。
我無聲嘆了口氣, 沒恢覆力氣的人沒辦法用肢體反駁，我看裴問青也樂得見我抬手拒絕他。
至少那樣看起來健康些。
“那些照片, 你都是什么時候拍的？”我微微偏過頭去看他，但這個角度看不清他整張臉。
從何先生的角度看, 如果我見到那個房間，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第一反應(yīng)一定會是惡心，畢竟正常人哪裏會做的出來那種事。
連我用過的東西都要一點一點收藏好, 我所經(jīng)歷過的每一秒, 裴問青都要保存好, 仿佛能通過這種方式完完全全介入到我的人生之中。
我是正常人我一定會跑, 裴問青還要陷入恐慌之中。
可我祝敘喬又不是正常人。
我要是正常人我活那么久才奇怪。
裴問青替我掖好被子, 將毛巾放回盆中, 坐到我的身旁, 正好能讓我看清楚他的臉：“有些是趁你不註意拍的，有些……是從別人那裏買的。”
我笑了一聲。
趁我不註意偷拍，找別人買照片，十八歲不善言辭的他向同學(xué)買那些照片時，會不會一臉羞窘，面紅耳赤回應(yīng)他人促狹的打趣？
又或者是被以為要拿來威脅詛咒我，于是被同學(xué)警惕的眼神細(xì)細(xì)打量？
“十九歲的呢？”我又問他。他的指尖小心翼翼拂開我過長的劉海，壓抑道：“我去——我去看過你。”
我微妙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他慌亂地同我道歉，顛三倒四地重覆“對不起”。
“我沒有生氣。”我想摸摸他的臉頰，但實在沒有力氣，“本來還想留一點點好印象，結(jié)果真就底子都被看光啦。”
我還以為我那段悲慘歲月他不知道呢，結(jié)果還是叫他看到了。
裴問青如同捧一尊易碎的瓷器，捧起我的手，他的面頰貼上我的掌心：“我被打得狼狽不堪的時候，也被你看到了，你還救了我。”
我沒想到這段記憶，不知道什么時候做過裴問青的英雄。
“我還有做英雄的時候啊。”我的手指僵硬地擦過他的眼角，把那點濕潤擦干凈了。
裴問青低下頭，不敢再看我：“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還挺肉麻。裴問青說我格外會講情話，他自己不也是嘛。
“都過去了。”我說，“以后不要這么偷偷摸摸拍照，還花冤枉錢買照片，我又不是不給你拍。”
裴問青抬起頭，那雙沈寂的眼眸猛然爆發(fā)出光亮來，我費力勾起唇角：“這么驚喜？”
“嗯，是很驚喜。”半晌后，他才干澀開口。
我的意識拖著我往下墜，和他開口說幾句話好像消耗完我所有的電量。
又要再次陷入昏睡，我用關(guān)機(jī)前的最后三十秒，望著視野裏臉色憔悴的裴問青，努力開口：
“不、要、怕。”
裴問青，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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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日子居多，清醒的時間反倒越來越短暫，我時常陷入過往記憶構(gòu)建的夢境中，試圖模擬尚未出現(xiàn)鴻溝的十年歲月。
我也通過這種方式，嘗到了裴問青在那間安全屋裏的感受。
將二十八歲的自己嵌入十八歲的身體，任由十八歲的身體帶著自己回到過往，而時間永遠(yuǎn)停留在那段美好的歲月，的確很讓人上癮。
那個時候連傾盆暴雨都是浪漫的。
從一場夢境中醒來的時候，裴問青總在我的身側(cè)。
他有沒有休息，有沒有好好吃飯，我全部不知道。
問他的時候，他也只會和我說，有好好吃飯，有好好休息，還和我頂嘴，讓我別操心那么多。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雙標(biāo)o。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在醫(yī)生口中是什么判斷，我只能通過裴問青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焦躁神情推測一切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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