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顧太后試圖登基、開始身穿龍袍上朝時，正是齊慕先率領(lǐng)百官反對，勸說太后打消此念。

雙方?jīng)_突不斷，在多年爭斗之后，終于，顧太后在當(dāng)今圣上二十五歲時還政，退居慈寧殿吃齋念佛，不再過問政事。

而原本太后與齊相相互制衡的局面，也就此打破，轉(zhuǎn)為齊相一家獨大。

齊慕先于當(dāng)朝天子，可謂有救父之恩、育教之恩、勸母還政之恩。

如此三重重恩之下，根基尚淺的年輕天子對齊相當(dāng)然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好學(xué)生的模樣。

朝中有什么事，他都會先去請教齊相的意見，只要齊相說不行，天子絕不會再提。

而齊慕先此人，從一個家徒四壁的放牛郎，成為位高權(quán)重的宰相，還救過先帝、多次護(hù)國，自然成為忠君愛國的典范。

不但一眾寒生將他視為榜樣，在民間也有極高的聲望、簇?fù)砣缭啤?

當(dāng)下，如果有人敢在街上說齊慕先一句不是，立即就會被群起而攻之——只怕樓上看戲的、屋裏讀書的、街邊賣餛飩的，全都要放下手頭的事沖過來，把罵齊慕先者噴個狗血淋頭，非得這輩子都不敢在路上露臉不可。

果不其然，縱然是謝知秋，一聽得到會元的是齊慕先之子，先是楞了楞，繼而也沒說什么，只道：“原來是齊大人家的麒麟兒，那真是龍生龍、鳳生鳳了。”

“可不是！”

報錄人讚同至極。

他說：“而且這齊公子，九年前還中了解元，也不知為何前幾次會試就都沒中。幸好這回一中，就中了會元。若是殿試能被天子點上，就是連中三元了！”

“齊大人自己當(dāng)年是得了第四名，錯失一甲三名，只進(jìn)二甲。這回齊公子，可算是為父圓夢了！”

言罷，報錄人沒有再聊，高高興興地進(jìn)了將軍府吃席。

*

兩日后。

夜晚，謝知秋再度潛進(jìn)謝家，悄悄與蕭尋初碰面。

“我?guī)湍銌栠^了，嚴(yán)家那個小姑娘說，她的朋友聽到那個什么‘鐘厚不厚、薄不薄’的日子，還真是赴齊相家的賞花宴。”

“但那起碼是在大半年之前了，當(dāng)時連春闈的主考官都沒有定下來，據(jù)說也只是聽上去像是父子在探討問題，想來與考題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

蕭尋初如此交代道。

之前謝知秋讓他借自己的身份，多多鼓勵嚴(yán)家小姐嚴(yán)靜姝讀書，蕭尋初依言照辦，與對方見了一兩次面。

那嚴(yán)家小姐著實是個謝知秋的仰慕者，對謝知秋崇拜得五體投地。得虧蕭尋初對謝知秋的作品也比較熟悉，要不然的話，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這一回，由于謝知秋現(xiàn)在是男子身份，不方便與嚴(yán)小姐見面——也未必能見到——她就勞煩蕭尋初出面，從嚴(yán)靜姝口中細(xì)問了一些她想知道的事。

說實話，謝知秋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問的，如果嚴(yán)靜姝說不是，她也就這樣放棄了。

誰知道，她還真說是齊家！

這讓謝知秋的疑心一下子就重了起來，哪怕之前只有一分懷疑，現(xiàn)在也變成了六七分。

謝知秋的眉頭深深皺起來。

蕭尋初見她這樣的表情，不由問她：“你是懷疑齊相利用自己的職務(wù)之便……讓自己的兒子在會試中得了比較好的名次？”

謝知秋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可能是我多心，但今年出了這樣的題目，又有人在齊相家裏聽到類似的討論，最后齊相之子還中了狀元。若真說是巧合，未免太湊巧了。”

“可是——”

其實，蕭尋初聽了，也覺得好像有點過于湊巧。

說到底，宰相的兒子在科舉中名次太好，歷來就是容易有爭議的事。

但是，這回中狀元的又是歷來口碑極佳的齊相的兒子，讓人不太敢有所懷疑。

蕭尋初躑躅半天，說：“可是，以齊相的身份地位，想要給兒子什么官職弄不到手，何至于專門在科舉上動這樣的手腳？

“而且，他就算可以操縱科舉的題目，又要如何保證，考官一定能選中他兒子的卷子呢？”

謝知秋未言。

實際上，哪怕憑借這只言片語，也只不過是她個人的猜測，既算不上證據(jù)，也難以推斷其手法。

且不說“鐘厚不厚”這種含糊的話，很有可能是嚴(yán)小姐的朋友聽錯了。退一步說，就算齊家真的是有人在討論考題，但那甚至是在皇帝任命主考官之前，他們父子運氣好湊巧聊到，也算不上什么錯事。

謝知秋抵住下巴，有些沒把握地思考起來。

*

同一時刻。

本屆春闈的主考官、翰林學(xué)士柳照，正在屋中徘徊不定。

這回的春闈命題，可謂他有史以來做過最大膽的事。

數(shù)月之前。

他忽然被齊慕先大人邀到家中品茶。

是時，他尚未被選為主考官，也壓根沒想到會輪到自己。

他在翰林學(xué)士中不屬于有名的，也并不太受皇上看重。那會兒朝中認(rèn)為最有可能被選為主考官的是林大典，對方是十分有名的學(xué)者，此前也主考過一回，是有資歷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