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侯天明沒有料到吳重義身為警察都覺得無能為力，詳細了解丁家情況后，心情沉重起來。
聊了兩個多小時，侯天明才與吳重義分手。
回到聶武武校，侯天明將車停下，見到兒子侯榮輝微微彎著腰，拿著一根齊眉短棍獨自在操場轉圈。他慢慢走過去，道：“傷口還疼嗎？”
侯榮輝望著削瘦的極為陌生的父親，道：“有點疼，還抗得住。”
侯天明看著帶有強烈聶氏風格的齊眉短棍，道：“明天我們去復檢，今天在操場溜幾圈就行了，控制運動量。不要抽煙。”
侯榮輝拿著齊眉短棍挽了一個花，嗯了一聲。他看見爸爸彎著腰，很想問一問術后身體怎么樣，只是父子倆隔閡得太久了，這句問候話憋在心里，問不出來。
與爸爸在操場聊了幾句，侯榮輝拿著手機坐在操場邊長椅上。時間到了中午一點半，這是母親張小青慣常的通話時間。
“媽，你什么時候回來。”侯榮輝打心眼維護母親利益，表面上說小輩不管長輩事情，實際上還是希望父母能走到一起，這是人性使然。
張小青縮在溫暖房間，打了個哈欠，道：“春節前能回來。我在北方的空調屋里穿短袖，你在山南冷成狗吧。”
情敵都從國外回來，母親還處于懵懂狀態，侯榮輝替她捏了一把汗，隱晦地道：“早點回來，回來把婚結了，夜長夢多。”
“你這小孩，大人的事情就別操心了。你的身體恢復得怎么樣，每天都要報告。”張小青隨手翻看日歷，道：“快了，學校放假前我就回來。”
這一次培訓要求非常嚴格，每天都要點名，三次點名不到就要開除。如果要請假，需要直接給教育處處長請假。張小青所有心思都在侯天明和侯榮輝父子身上，很不耐煩被困在課堂上，早就想回到家里照顧剛剛做了大手術的父子倆。只是，家里很需要錢，她在學校的工資是家里主要經濟支柱，暫時還缺不得。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這是她成年后第二次嘗到極度缺錢的滋味。
學校生活挺好，價格不便宜，無論是蔬菜和肉菜都比電科技院要貴得多。張小青感覺自己生活下降到八十年代初的水平，每天只能吃一份炒肉，晚上就算想吃肉菜都得忍著。同寢室室友壓根沒有想到張小青是因為沒有錢才不吃肉，還以為她在追吃素的時尚。
（2）
2008年1月，培訓結束。
張小青數著火車的“咣擋”聲回到了江州。下車以后，她強忍著坐出租車的欲望，踏上慢悠悠的公共汽車。換了兩次車，終于回到聶武武校。
一道青色圍墻將聶武武校圍成世外桃源，侯天明和侯榮輝父子都在操場上運動，一個在東端，一個在西端。侯天明微微躬著身體，以中速行進。侯榮輝也是中速步行，手里握著一根齊眉短棍，如猴子一樣挽著花。
張小青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父子倆，久違的幸福感出現在胸口。她向天祈禱：“我們一家人經歷了太多折磨，從今天開始，就讓我們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地生活。”
晚上，張小青到伙食團端了一盆紅燒肉和一份青菜。她望著伙食團大鍋做出來的菜直搖頭，道：“你們都說生活好，這也算好，一口湯都喝不上。”侯天明夾起紅燒肉里的一塊土豆，道：“不錯啊，牛肉燒土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都達到共產主義社會了。”這是一個流傳于五六十年代的傳說，張小青能懂，侯榮輝聽得一頭霧水。
張小青嚼著鹽味很重的炒白菜，道：“鹽價太便宜，大師傅用鹽沒有心理負擔，菜咸得下不了口。”
侯天明道：“沒事，咸是咸點，下飯正好。”
張小青抱怨道：“你們才做了手術，吃這種大鍋飯，我心里憋得慌。我們還是去租房子，自己開伙。”
侯榮輝反對道：“我喜歡住在武校，每天鍛煉身體方便，其他地方沒有這種條件。”
住在武校還有一個最大好處，不用付房租費。張小青對自家經濟狀況了如指掌，能不付房租自然是極好的。吃過午飯，她陪著侯天明在操場散步。
“我陪你走兩圈，然后要出去買一個電磁爐。你別反對，平時還是以伙食團為主，晚餐我給你們加兩個菜，這總可以吧。”
“這倒可以。”
“我去培訓這一段時間，你沒有考慮為兒子弄點菜？他需要補身體，你也需要。”
侯天明搖頭道：“我們都是到伙食團打飯，各吃各的。我和兒子關系得到了很大修補，但是還沒有達到正常父子的程度，欲速則不達，慢慢來嘛。兩個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我都嫌別扭。你回來就好了，三個人就沒有這么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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