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你現在每天跟家裏居家辦公多睡一會兒不好嗎，我已經連續三天都是被你叫醒的了我的親祖宗。”
蕭竹無法忍受又一次被電話鈴聲吵醒，摸到手機接起就是一通輸出。
對方沒有預料之中的對自己加以反擊，而是反饋以長久的沈默。
她剛感到似乎有哪裏不對，還沒來得及再重新看一下來電提示，就聽到聽筒裏傳出一個男孩遲疑的聲音。
“蕭竹姐，我是君池。”
蕭竹這才明白是自己睡得迷糊，鬧了烏龍出來:
“對不起啊君池，我還以為是我朋友的電話。”
少年并沒有在意這些，聲音裏隱約透出急切:
“那個，蕭竹姐，你能找到我哥嗎，我打不通他的電話。”
蕭竹回頭看看，付君洋的手機就放在床頭柜上，他人卻已不在枕邊。
“哦，你等下啊，他沒拿手機，我去樓下看看…”
蕭竹慌慌張張地掀開被子又合上，開始找自己不知散落到何處的睡裙。
“…你找你哥是有什么急事嗎”
這時臥室房門恰好被推開，抬頭看過去，是付君洋拿著小熊馬克杯出現在門口。
“是我奶奶住院了，這次情況可能不太好。”
小區的封控還沒有結束。
他們只能打電話給付奶奶的主治醫師解情況，醫生解釋說這次主要還是心肺功能老化的問題，目前狀態確實不太樂觀，也只能用藥物勉強維持現狀。
“具體定奪還要看你們家屬最后商量的結果。”醫生委婉地說道。
掛掉電話，蕭竹擔心地看向付君洋，卻見他一臉平靜。
剩下的隔離時間簡直度日如年，通知解封的當天，他倆掐著表，第一時間開車前往了醫院。
趕到時全家人都守在病房門口，君池反應最快，先迎了上來帶路:
“哥，蕭竹姐，在這邊。”
付博也走了過來，面色凝重地拍拍他的肩膀:
“進去看看吧，你奶奶她…在等你。”
還未踏進病房，先聽到了各類醫療器械規律運作的聲音。
付奶奶此時正雙眼緊閉，眼窩被歲月留下凹陷。
大大的氧氣罩扣在她蒼白的臉上，寬大的病床將她身體襯托得格外弱小。
像是怕驚擾到老人一樣，付君洋緩慢地走到床邊，手伸出去，又在空中停留片刻，才小心落到身邊。
“奶奶，我來晚了。”話語落到嘴邊，是平鋪直敘的悔意。
無人應答。
蕭竹站在一旁，聽著大流量氧氣不斷噴涌而出的上氣聲，心裏百感交集。
就在他們都以為不會被回應的時候，心電監護的圖形出現一個小小波峰。
再下一秒，奶奶的手指突然搭到了付君洋的手背上。
“奶奶”他感受到這微涼觸感，立馬回頭看像蕭竹，尋求第二人的見證。
蕭竹明白，激動地朝他使勁點頭。
此時床上的老人也緩慢睜開了眼睛，帶的付君洋面上的表情也隨之生動了起來，馬上直起身子，邁開大步就要去找醫生，卻被蕭竹攔下。
她看著老人昏黃的眼角，正含著一滴沒掉落的淚水: “奶奶在跟你說話呢。”
付君洋也跟著看過去，氧氣面罩上隨著老人嘴角開合，結出小片霧氣，很快又消散不見。
奶奶拼盡全力也沒有發出聲音，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只做出了一個嘴型。
是“回家”。
聽聞付奶奶醒了，付博顧不得別的，馬上闖入了病房，可床上的母親已經再度陷入沈睡。
他征詢的目光又落回到床邊的兒子身上，卻見付君洋仍然緊緊拉著奶奶的手，頭都沒抬:
“奶奶…說她想回家。”
付博沒再言語，同樣走到了床邊。
有多久沒這樣認真的看過母親了，他望著床上親切又陌生的臉，遍布著衰老紋路，卻勾起了很多遙遠的回憶。
腦海中的場景不斷轉換，是思緒太洶涌，引得他的手有些顫抖，卻并不妨礙他輕輕地攏攏母親花白的頭發，拭去眼睛欲滴未滴的濕潤。
誰能想到，他們父子幾十年來第一次齊心的決定，是帶付奶奶回家。
父子倆一同坐上了回家的救護車，車廂閉塞的空間裏，醫用設備的運行聲響將氣氛襯托得更為壓抑。
可仍舊抵不過心上的重量。機器的營運，路途的顛簸——付君洋對這一切都是恍若未聞，目光始終定在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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