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湛拿扇子扇了扇風，瞇著眼睛說：“這是十三師兄除邪祟使用的術法，動靜總是鬧這么大，師尊不是早已知曉，怎么，想要支開我？”

“怎么會……你想多了?！碧K小沫心虛得聲音含糊。

司湛抬頭，烏黑的眼珠與其對視了一眼，后者冷汗涔涔。

醉春峰晨鐘幽遠蕩漾，不遠處鳥群飛躍而起，蘇小沫實在有些不知如何應對這人，腦子一片白茫茫，遂站起身來，往內庭行走。

置身在院中的迷霧花中，她肩上披著外袍，身段婀娜，微微垂眸時仿佛云霧煙煴，旖旎勾人。

男人盯著她有些干燥的唇，若有所思，道：“師尊，今夜我還需要用藥嗎？”

蘇小沫微怔，停下腳步偏頭看他：“什么藥？”

司湛短促一笑，仿佛在笑她明知故問：“洗髓的靈藥?！?

蘇小沫又楞住了，晏殊的記憶中，服用洗髓靈藥時，身體不啻于被打碎重組，痛苦堪比凌遲。

這是多大的仇！

蘇小沫對上司湛幽潭似的眸光，覺得這孩子左眼寫“禽”，右眼寫“獸”，全是對她的嘲諷和厭惡。

大概是她沈默太久，司湛偏頭，喚她：“師尊？”

蘇小沫如夢初醒，神色覆雜地說：“不用，以后都不需要服用了?！?

司湛微楞，似乎是不相信她會這么輕易地放過自己，但他也不是受虐之體，只是頷首，漠然道了聲：“是?！?

蘇小沫撐著下巴盯著院中的迷霧花出神。

在書中，司湛為了擺脫變態師尊晏殊，不惜暗自修鬼道，當晏殊用全身靈力壓制司湛，抽取他所有的靈力為自己所用時，卻發現那根本不是靈力，而是鬼氣，鬼氣與靈力相沖，導致晏殊重傷昏睡了數年，司湛也因弒殺師尊被關在骨冢淵。

司湛沒有半絲修為，卻不知靠著什么在那妖魔鬼怪橫行的骨冢淵活了整整三年。直到虞烏桕放出骨冢淵的魔修，自愿墮魔，且將司湛重傷，當即叛出了醉春峰。司湛也因為虞烏桕那記幾乎能將丹田攪毀的一擊，因禍得福覺醒了靈脈，一躍結丹，帶領仙門百家滅魔，開始洗白之路，而晏殊往日的種種惡行也被揭穿，落入虞烏桕手中也沒有人來救。

蘇小沫不想自己落得晏殊那般慘烈的下場，既然這個時空的劇情被扭曲了，她需要將主角變成反派，將反派變成主角，那么晏殊的下場也未必要那樣。

一想到這裏，蘇小沫心情愉悅，入了內室。

偏院中，司湛垂眸盯著自己手掌的掌紋，不知在想什么，卻未發現半張臉上的紅色胎記正在緩慢變化，仿佛是活物似的爬上了他的眉心。

這一幕，恰巧被回眸看他的蘇小沫瞧見，下一瞬，她霍然從內室出來，手持細長竹篪，氣勢冷然直指司湛眉心，眼神冰冷，寬袖飄然。

司湛強裝鎮定：“師尊，敢問弟子有哪裏冒犯了師尊嗎？”

蘇小沫眉峰全是冷意，氣勢凜然，心裏卻慌得很。

嗯？嗯嗯嗯？我為什么突然動了？難道這身體還自帶原主本能？

還沒來記得及思考，司湛身上散發出一股鬼修的氣息，蘇小沫見他要抬手，冷聲何止：“不許動！”

司湛僵在原地，抿著唇與她殊對視。那雙眼睛恍如寥星，仿佛是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兇獸。

蘇小沫緊盯著在司湛眉心蠕動的東西，猜想那大概是要奪舍的邪祟，輕輕吸氣，想要將那邪祟從司湛身上扯出來，但剛催動靈力，渾身經脈驟然一陣劇痛，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好疼！

她眼淚差點都疼出來了，可眼看著那邪祟要鉆入司湛眉心，她一狠心，不顧渾身的劇痛，抬手揮出一道靈力，驟然撲向了司湛面門。

司湛對晏殊從來沒有半分信任，愕然看著惡毒師尊朝他出手，還以為對方終于要置自己于死地，本能地想要逃。

但他已經被大乘期的威壓壓制得雙腿發軟，還沒動就重重跪在地上。

蘇小沫臉色比他還難看，厲聲道：“別亂動！”

那一瞬，靈力已經撲向了司湛的眉心，一陣寒意襲來，直接將那片紅色胎記死死勾住，微微拉扯出一團黑霧。

黑霧瘋狂扭動，發出猙獰咆哮。

是邪祟。

“啊——”

司湛霍然張開眼睛，原本黑色的眸瞳轉瞬變成詭異的赤紅散瞳，他渾身發抖，眼瞳渙散地盯著蘇小沫。

原主晏殊經脈重傷還未完全恢覆，蘇小沫將司湛身上的邪祟抽出一半后已經力不從心，但還是強裝鎮定，沒有撤手。

司湛看出來了蘇小沫并不是在害他，眸光空洞地看著，啞聲道：“師……”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蘇小沫再次揮出一道靈力，直直從他身體中拽出一團黑霧。

黑霧在空中扭曲嘶吼，拼命地掙扎妄圖逃脫，卻被靈力死死扼住。

蘇小沫干凈利索地將竹篪一收，甩出一個晶瑩的琉璃瓶，將空中的邪祟收了進去。

司湛驚魂未定，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瞧見蘇小沫臉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看著似乎下一瞬就要倒下，他下意識地跑過去將人扶著。

蘇小沫看到司湛眉心的胎記已經重回了原本的模樣，暗自松了口氣，猝不及防的，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眼神變得有些渙散。

她家境優渥，平日裏連狠一些的刮傷都沒有過，自小到大還從沒有受過這樣的痛楚，她疼得眸中全是水霧，微微凝結在眼眶，羽睫輕輕一眨，險些落下來。

司湛垂眸看她，拽住她的手，將一道冰涼的靈力輸入她的靈脈中。

靈脈為修士的命門，尋常人從不會讓旁人輕易觸碰，但蘇小沫壓根不懂，任由他去，因為沒什么力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