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負手而立，沈默了片刻，冷不丁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你不是同沈奕有約么？”
“我……咳咳……”
江綰話未說完，寒風一吹，她忽然掩唇輕咳起來，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十分羸弱的樣子。
沈玦動作頓了一下，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情愿，“罷了，你重傷剛好，上馬車再說吧。”
說完，他冷著臉，率先走到馬車跟前，卻在即將跨上馬車的時候停了動作，隨即收回了腳，等江綰到了，面無表情朝她伸出一只手，并不言語。
江綰眸光微閃，扶上他的手，“謝謝。”
沈玦冷冷的沒說話。
微涼細嫩的手搭在男人寬厚溫熱的手中，如同回到此前在那個黑暗狹窄的壁櫥裏，兩人看不見彼此，卻能用掌心的溫度彼此安撫的時候。
江綰和沈玦的手一觸即離，率先進了馬車。
停在河邊的豪華馬車調轉了方向，朝王府的方向緩緩駛去，噠噠的馬蹄聲和轆轆的車輪聲，淹沒在今夜喧囂的河畔。
小玉兒探出半個身子，摟住小鶯兒的肩，嘖嘖兩聲，“我就說不需要你出去吧，王爺根本不可能等你。”
“那女子是誰啊？此前從未見過？是新來的線人么？”
“線人？”
小玉兒在她腦袋上彈了一下，“看王爺這樣子，這女子以后怕是王妃都不一定。”
“啊？！”
小玉兒未理會她的吃驚，她若說出，沒準兒王爺都同人家親過小嘴兒了，怕是小鶯兒要驚掉了下巴。
……
馬車在江綰的宅院前停了下來，沈玦這才慢悠悠睜開微醺的眸子，冷睨她一眼，下了馬車。
江綰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前一后進了主院。
江綰早就命南星提前備好了酒菜，沈玦一進院子，瞧著滿桌子的菜式，撇了撇嘴，“就這？”
江綰低低“嗯”了一聲，“王爺若是嫌我的手藝不好，我讓他們再去醉仙樓重新買……”
“不必了。”
沈玦出聲打斷她，還不待她說話，已自顧坐在了一旁的搖椅上，“本王時間有限，沒閑工夫等你重買，就這么湊合吃吧，有事你說。”
江綰又拿著帕子掩唇輕咳了兩聲，在他對面坐下。
“南星。”
江綰還未開口，沈玦出聲喚了南星，“本王有些冷，你去屋中給本王找個薄毯拿來。”
南星看了江綰一眼，見她點頭，折身回屋取了一張波斯的軟絨毯，遞給沈玦。
“說吧。”
沈玦將毯子往身上一蓋，慢悠悠夾了口點心，剛吃一口，就蹙了蹙眉。
江綰：“怎么了？”
“沒什么，你說你的，本王突然發(fā)現有些熱。”
他將毯子扔到江綰身上，“你蓋著吧。”
看著江綰順從地披上毯子，他心情略有好轉，這才再度盯向面前的點心。
方才他嘗那點心第一口，就品出裏面的花生味兒，他不由自主看向江綰，自己前幾日已經讓長青將戴璟新制那藥給江綰加到了茶水中，只是后來一直沒機會見她。
江綰似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低低解釋道：
“你乳母之事，當初謝舒禹是派人打探到了，沒有及時通知你或者出面阻止，是我的過失，但當初我與你……我與你也并不相熟。”
那時候豈止不相熟，那時候他二人可以說是劍拔弩張，相互試探。
“所以呢？”
“所以你后面仍然利用本王，甚至不惜賭上你自己的生命安危，就為了安插那幾個人進去？”
“姜姝——”
沈玦兀自端著酒杯一飲而盡，語氣中終于有了幾分惱意，“你究竟有多不信任本王？”
“我……”
江綰確實說不出什么，當初他乳母之事是她虧欠在先，不信任他也是事實。
她默了一瞬，給兩人倒了酒，“我給王爺賠罪，倘若王爺接受，我們便冰釋前嫌。”
沈玦盯著舉到面前的玉白酒盞，月色下酒液微微蕩漾，同方才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樣。
他看了一瞬間，輕嗤一聲，不屑地接過酒杯，正打算將酒倒了的時候，忽然瞧見面前姑娘不動聲色地撓了撓手腕。
沈玦目光如炬，如有實質一般落在她的手腕內側。
清冷如水的月光映照下來，恰好此刻，天空中燃起了煙火，離得老遠也能聽見府外大街上人群的喧嘩。
一片火樹銀花中，沈玦心臟驟然一停，腦中嗡鳴聲驟起，在那瑩白皓腕間，看到幾顆幾不可察地細小紅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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